46.第 46 章

名门福妻 茗荷儿 4449 字 8个月前

杨修文赞许地看她两眼,与那几位佃户一道走进书房。

杨萱跟着走进院子,看到竹架子上搭着好几床被褥,另外一个姓薛的媳妇正拿根棍子轻轻拍打着灰尘。

杨萱在树下石凳上坐定,吩咐春桃将点心匣子取出来,对桃花道:“我带了杏仁酥和玫瑰饼,玫瑰饼非常甜,你最好先吃杏仁酥,否则吃完玫瑰饼就会觉得杏仁酥没味道。”

桃花听从她的话,小心地捏起一块杏仁酥咬了口,满足地眯起眼睛,“真好吃。”却是把点心放下,期期艾艾地说:“我想带回去给妹妹。”

杨萱看着她笑,“你先吃,但是每样只能吃一块,吃多了待会儿就没法吃饭了。等你回家时,我给你包一些带给你祖母和妹妹吃。”

桃花惊喜万分,立刻起身又给杨萱福了福,“多谢姑娘。”

姚兰没让桃花在主屋吃饭,而是将她撵回家去,说是不能占主家便宜。杨萱没有勉强,只吩咐春桃将点心每样包了四块,让姚兰送了家去。

杨萱与杨修文一道用的午饭。

杨修文便谈起先前在田地里察看的情况,“前天雨下得急,刚点的种子怕是冲走了不少,这会儿田里全是水,等稍干两天再补种。”

杨萱关切地问:“那他们有多余的种子吗?”

“去年收成好,他们都留了足够的种子,应该够用。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不管今年收成好不好,都把租子免了了,让他们放心。”

杨萱松口气,甜甜地笑,“爹爹真好。”

杨修文笑道:“人心换人心,都是跟了几十年的庄稼把式,如果太苛刻,他们不尽心种地,咱们又不能天天盯着,到头来还不是咱们吃亏……这几天正好趁他们空闲,先把偏厅房顶修缮好,我看外头大门和围墙也该重新粉刷了,要不咱们就多耽搁几日,等刷完墙再回去。”

杨萱反正总是没事,笑着应了。

吃过饭稍微消了消食,杨萱走进西次间,第一眼就忍不住朝北墙瞥过去。

就是在以前的地方,挂着那幅《富贵满堂》的年画。

画的年岁久了,纸张略有些泛黄。

春桃见她注意年画,笑着解释,“刚才张家媳妇想摘下来的,可想想庄子里没有备着别的画就没摘。下次再过来,从家里带一幅挂着好了。”

杨萱无谓地说:“这幅就挺好,这么挂着吧。”借口要歇晌,将春桃打发了出去。

屋子里便只剩下她一人。

杨萱盯住那幅画,莫名地竟有些紧张。

画幅底下会不会根本没有机关?

毕竟,这一世跟前世并非完全一样,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哪些会照着原样来,而哪些会发生改变。

杨萱忐忑不安地掀开画幅,仔细地找准墙上痕迹,轻轻推一下,再推一下,墙面应声而动,慢慢出现一个凹洞。

跟前世一样,约莫半人高。

可是里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没有樟木箱子,也没有老鼠经过的痕迹。

不知为什么,杨萱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没有箱子,她就不必惦记里头的东西,也不必纠结是否要告诉杨修文。

这样最好了。

杨萱心情轻松地躺在架子床上,刚晒过的被褥暄软温暖,有种叫做阳光的味道淡淡地弥漫着。

杨萱慢慢阖上双眼,可还不曾入睡,猛地又想起来,就是在这张床上,夏太太身边的孙嬷嬷撬开她的牙,将那碗几乎冷掉的鸡汤灌进她嘴里。

她是在这张床上咽得气儿。

杨萱睁开眼,目光一一扫过房里的陈设。

架子床旁边是张矮几,张嬷嬷就是把汤碗放在矮几上的,而矮几过去则是一张书案,书案正对着窗户,而孙嬷嬷便是靠在这张书案上,凉凉地说,“……逢年过节短不了你的香火。”

而靠西墙并排放着妆台和衣柜,再就是摆着一只青花瓷梅瓶的高几。

北墙倒是干净,只挂了那副年画,年画底下是张小小的黑漆木桌,上面摆着茶壶茶盅以及两碟点心。

杨萱深深吸口气。

她便是死在这里又怎样?这一世,她决不会重蹈覆辙,再不会在同一处跌倒两次。

这样想着,心中再无芥蒂,终于沉沉睡去。

及至醒来,已是半下午。

春桃坐在床边手里拿一把蒲扇正给她扇风,见她醒来,笑道:“姑娘真是好睡,要再不起就得唤醒姑娘了。中午睡太多,夜里怕是要走了困。”边说边往木桌前倒了茶水来,“姑娘喝口茶提提神。”

杨萱就着她的手喝了半盏,问道:“什么时辰了?”

春桃答道:“差一刻申正……刚才张家媳妇过来说薛猎户送了只兔子,问红烧了吃还是炖了汤吃,地窖里还有些冬天存的淮山。”

杨萱道:“随便吧,怎么都可以。”

春桃笑着说:“我也是这么告诉她,说姑娘不挑食,让她怎么拿手怎么做。”

两人正说着,院子里便传来炖肉的香气。

姚兰竟是做了两种,两条兔子后腿剁成块红烧了,其余连肉带骨头一道炖了淮山。

杨萱睡了半下午觉,丝毫不觉得饿,只略略吃了几块,杨修文却是胃口大开,几乎将那盘红烧兔子腿全吃光了。

吃过饭,太阳终于落了山,最后一丝光线慢慢消失在山的那侧。

李显媳妇拿着一摞纸过来,“天都黑了,阳气消散,我陪姑娘往河边把这纸钱烧了,要是再晚,阴气太重,姑娘就不好出门了。”

杨萱道声好,让春桃提了灯笼,跟李显媳妇去河边。途中经过张大爷家门口,果然听到白鹅嘎嘎的叫声,只是大门关着,白鹅叫得虽凶也跑不出来。

杨萱在隔着河岸三尺远的地方烧了纸钱,点了三炷香,然后倒出来三杯酒。

头一杯敬天,第二杯敬地,第三杯则倒进河里。

李显媳妇口中念念有词,意思是已经供奉过了,请求水鬼开恩,不要再抓田庄的孩童。

祭拜完之后,三人沿着原路回到主屋。

此时月亮已经升得高了,银盘般挂在墨蓝的天际,月色如水,洒下一地清辉。

杨萱恍然记起,今天是六月十五,难怪月亮这么圆而且这么亮。

因为中午睡得久,夜里到底走了困,躺在床上看着窗户纸映出石榴树的枝桠,竟是毫无睡意。

田庄的夜较之京都,仿似更热闹些。

远远地,有狗吠声传来,而墙角,不知名的夏虫兀自欢唱不停,“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便在这单调而枯燥的虫鸣声中,杨萱隐约察觉到,屋里好似多了道不属于自己的清浅的呼吸。

她猛地坐起身。

床前站着一人。

那人身形高且瘦,穿黑衣黑裤,脸上蒙了黑纱,只余一双眼眸露在外面,莹莹发着光。

见到杨萱,他明显诧异了下,眸光闪一闪,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转身往门口走去。

杨萱低低唤一声,“萧大人。”

那人身形微顿,转过身,扯去面上黑纱,轻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杨萱急急解释,“我跟我爹一起来,前天大雨怕房屋漏雨。萧大人来干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到主屋外面传来纷杂的脚步声还有男子的喊叫声,“就是这里,我看到他跳进这家院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