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遗嘱

萤光短歌 剪风声 3650 字 10个月前

动物界中,蛇的交配时间最长,可达数天。

它们大多没有护卵的习惯,产卵后扬长而去。

与之习性相近的人,欲望贪婪,情感淡漠,注定和温暖无关。

闻萤解开缠绕手腕的长管,调出温度适宜的水流,冲洗全身。

淋浴间里升腾氤氲水汽,模糊视野。

梦境。

小美好。

心动。

慢慢记起当年方沐海让她定的拍照主题。

她曾向往未来稳定的生活,渴望拥抱庸常的幸福。

甚至在快要被赵姝萍赶出家门的那一晚,还幻想着那只朝她伸来的手,来自上天的垂怜与眷顾。

闻萤并不知道,河豚有着世上最鲜美的肉质,也蕴含最猛烈的毒汁。

罪恶从来不会以狰狞的面孔现身,美丽是它的伪饰。

林谨承给她带来过快乐,往里掺入一丁点微量的毒,足够她迷恋成瘾。

后来纪燕宁给了闻萤一盆吊兰,让她挂在客房或浴室。

她查了下,吊兰的花语是“无奈又给人希望”。

多么讽刺,一盆绿植竟暗合了她的人生。

年底总结的时候,闻萤因为后两月的业绩突出,进步飞快,被评为了优秀业务员。

纪飞镰在例会上表扬了她,还钦点她一起参加几天后在景升举办的行业交流会。

闻萤自谦地笑:“何德何能。”

随即老练地把功劳分给领导的提携,与同事的照顾,自己只是尽到本分。

却又并未把头低到尘埃里,她总结一二三点体会,处处直击要害、当仁不让,台下人听了面露信服,这称号是她应得。

纪飞镰盯着闻萤,忽然有些恍惚。

她气色鲜润,更有女人味了,但不是化妆或衣饰的作用。

一颦一笑风情天成,穿什么都是温柔如水,娇媚是无骨的,手一握就从指缝间渗漏。

她的柔即是刚,是独门武器。

如今纪飞镰带闻萤外出谈业务吃饭,她能独自和三个男人拼酒。

只一笑,无酒也醉人,再不用他挡驾。

午餐时,纪飞镰对闻萤提起鸿海的新动向,新酒店在邻省的选址完成,基本定下了国内沿海地区的布局,还准备进一步扩大品牌的影响。

“所以,我们也要加油。”纪飞镰放下筷子,用纸巾擦嘴,“你试着策划一个情人节的活动,先给我看看。”

闻萤疑惑:“鸿海什么动向,你怎么知道?”

纪飞镰说:“周五的行业交流会,鸿海的林副经理会来参加,我提前了解了一下,这些都不算秘密。”

闻萤筷子戳着米饭,有些食不知味。

“不过据说林谨承的风格比较激进,和一贯行事稳健的谢狄有理念上的差异。”纪飞镰蹙眉,“这么急着扩张,我也觉得有点冒险。”

冒险?

不冒险就不是他了。

周五的交流会进行一整天,以晚上的招待酒会作结。

闻萤只在上午陪纪飞镰简短地出席一小时,下午照常上班。

傍晚临去吃饭时,她收到林谨承的信息,只有一串房间号码。

推门的瞬间,闻萤的眼睛被一条领带蒙住了。

眼底有光渗入,房里应该是开了灯。

她向四周摸索的手被抓住,触到肌肉发紧的胸膛。

林谨承全身都是烫人的,打横抱起她。

这间房没开空调,隆冬时节,闻萤贴着他,像贴着一块热铁,忍不住蜷紧。

她的身体哪里都是软的,仿佛他稍一用力就能摧折。

后来的一切毫无悬念。

真是奇怪,为什么他身体存储了那么多的热情与精力,好像永远不会厌倦。

起码这件事上,林谨承堪称完美情人,他狂烈又让人感到被疼惜,花样百出却不受折磨。

虽然闻萤觉得,他真像随时随地都会发情的——

“狗。”

“什么?”

“我觉得你像一条狗。”

林谨承喉咙发出笑声,不以为意地说:“狗撒尿标记领地,我也一样。”

闻萤没说话,手里夹着烟,不时往放在他胸口的烟缸里掸去烟灰。

“你身上只能留下我的气味,你去到新的地方,我有机会,必须标记一下。”林谨承扭头看她冷淡的脸,英气的眉毛挑起,抓过她空出的那只手往嘴里塞,舌面舔过她的手指,含混地说,“你说我是狗,那我就是狗。”

闻萤没理他,抽完一支烟,准备和他分头离开。

坐在床边穿内衣的时候,林谨承靠过来帮她调整肩带的长短。

闻萤索性由他弄,“你和谢狄的主张不同,公开和他叫板,不怕他整治你?”

他手指卡在她肩带下的皮肤,缓缓捋上去,“你知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还有后一句吗?”

啪。

他指头离开,一声清晰的脆响,手又伸到前方,“后一句是‘一饭三遗矢’,所以你话说反了,应该他怕我。”

握住了,还不忘为她调整。

闻萤没多过问林谨承具体做些什么。

他对爱情表现差劲,商业上倒是个不折不扣的高手。

闻萤更关心,潘蕴慈要的那封信。

如今她摸清了林肇伦的作息时间,他是个生活规律的人,但也确如太太纪燕宁所说,粗枝大叶。

林肇伦回到家,外套随意放在沙发上,总是纪燕宁收拾。

洗衣房在一楼,纪燕宁会把旧衣服攒在旁边的洗衣篓,三天一洗,钥匙则送回丈夫的房间。

闻萤曾经拿到抽屉钥匙,打开却傻了眼,里面竟有几十封信。

一色的牛皮纸信封,干净,没有一点字迹,想必最初写有地址的外层信封扔掉了。

每一封信厚薄不一,但看去都有些年头。

闻萤惊叹,林肇伦和潘蕴慈用这么原始的方式,不怕留下把柄吗?

但她很快想通。

既然这里都是潘蕴慈写的信,那多半是林肇伦执意留下。

留下她的笔迹,是为纪念,也为威胁。

这样潘蕴慈就不能彻底忘了他,心底始终梗着一块,再小也有他的位置。

潘蕴慈当然知道林肇伦个性温顺,就算威胁,对她也不会有实际的作用,可因为这些信件的存在,他们冥冥中依旧保持一些联系,断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