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斯鸣倒是来了兴趣,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说的没错,越王府里头也没个照顾他的人,倒的确是朕疏忽了。”
蒲杏心里冷笑,生在帝王家,兄弟猜疑很正常,但柏斯鸣虽然对这个弟弟多有防范,可身为君王,这是他不得不做的事情。不过平日里照拂,多有重用,这也是真的,柏沅岐非但不领情,还反咬一口。
柏沅岐身为臣子,谋逆造反,是为不忠。
若说他的身上也流淌着皇室血脉,有野心也勉强说得过去。但作为兄弟,却和嫂子不清不楚,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令人不齿。
别说什么“真爱论”,要真的喜欢,当年说什么也要争取一番才对。
越王大胜归京,是件大事。皇帝亲自派了大臣去城门口相迎,给足了越王面子。
百姓夹道欢迎,京城一时热闹非凡。
柏沅岐来不及回府,刚入城就连忙进宫面圣,没想到进去了,才发现屋里不止皇上一个人,居然还有佳人相伴。
柏沅岐皱了皱眉,并不理会,正了正色跪下行礼。
柏斯鸣哈哈大笑,赶紧让人起来,并赐了座,这才闲话一般道:“你上的折子朕已经看过了,不错!此次大胜,论功行赏,朕都吩咐下去了。”
柏沅岐大喜,起身谢恩:“臣弟代麾下将士,谢主隆恩!”
蒲杏噗哧一笑,引得柏沅岐不满地看过去。
柏斯鸣宠溺地笑了笑:“怎么了这是?”
蒲杏举着扇子半掩着面,笑嘻嘻地道:“回皇上,嫔妾失礼了。只不过刚刚王爷说什么代表麾下将士……定是王爷许久不见圣上,一时激动说错了话。”
蒲杏只露出一双眼,波光流转:“将士们为国征战,效忠的是皇上,如今为皇上立下战功,论功行赏,哪里用得着王爷代为谢恩?”
柏沅岐面色一沉:“将士们在外戍边,无法擅离职守,不能亲自面圣谢恩,臣弟有幸,便厚着脸皮暂代了。”
柏斯鸣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无妨……”
“不如派遣钦差。”蒲杏不顾柏沅岐难看的脸色,笑着提议,“皇上亲派大臣前往赏赐,也显得隆恩浩荡,将士们自然感念圣恩,誓死效忠陛下。”
柏斯鸣看了她一眼:“就按你说的办!”
柏沅岐差点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勉强镇定下来,笑着开口:“臣弟久不在京,不知皇兄身边何时添了位佳人?勤政殿里都能红袖添香,可见皇兄宠爱至极。”
这是暗暗提醒她不该恃宠而骄,跑到皇上处理政事的勤政殿了?
蒲杏笑容不变,故作惊讶地道:“怎么王爷不记得了吗?当年王爷相府做客,本宫就跟在姐姐身边呢……”
柏沅岐心头一跳,骤然抬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难道……
不不不,不可能,若真的知道他和钰儿的事,此时此刻,她就不会故意说这种话!
更何况,若真的捅出去,他和钰儿落不到好,可庄相府呢?
庄家女儿秽乱宫闱,怕是庄家也要跟着受到牵连!
覆巢之下无完卵,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柏沅岐定了定神,镇静地笑着道:“莫不是庄相爷府上的小姐?当年偶然去过相府,和娘娘兄弟素有往来,许是不留意冲撞过娘娘们……本王毕竟是外男,当时也不敢多看,定是回避了,没注意到娘娘。”
蒲杏意味深长地笑笑,并不多言。
柏沅岐反倒心里愈发没底,勉强笑着恭维:“早就听闻庄家嫡长女风姿卓越,才貌双全,没想到这位庄家二小姐也深得皇兄喜爱,可见相爷家教极好。”
蒲杏故意揶揄:“再好也没用,庄家就两个女儿,王爷怕是没想头了。”
柏沅岐大窘,倒是柏斯鸣哈哈大笑起来,轻斥一句:“胡闹!”
柏沅岐尴尬地开口:“臣弟不是那个意思,倒叫皇兄笑话了。”
柏斯鸣笑了笑:“无妨,自家人,一起说笑几句罢了。”
这话里的自家人显然也包括了悦嫔。
柏沅岐心中复杂,一方面若皇兄盛宠悦嫔,那么钰儿就可以免受糟践。另一方面,若钰儿失宠,怕是在宫里的日子就艰难了。
不过好在是自家姐妹得宠,想必钰儿在宫里有她照应,也不会太难过吧。
柏斯鸣传来太监吩咐备膳,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许久不见了,今个儿就留在宫里用膳,朕让御膳房多做两个你爱吃的菜。”
柏沅岐自然谢恩,歉意地道:“臣弟一路风尘仆仆,来不及梳洗,冲撞了皇兄,还请皇兄允臣弟先去稍作休整。”
柏斯鸣点点头:“去吧。”
柏沅岐一离开,柏斯鸣就转过脸,佯装恼怒地瞪着她:“你是怎么回事,先前跟朕嚷嚷着想见一见越王,怎么见到了就一直阴阳怪气的?”
蒲杏撇撇嘴:“皇上未免对越王恩宠太过,嫔妾这是帮皇上敲打敲打他呢。”
柏斯鸣无奈地摇摇头,笑骂道:“你啊,后宫不可干政,小心御史台那帮碎嘴子参你一本。”
蒲杏笑嘻嘻地开口:“反正嫔妾又不跟着上朝,骂我我也听不见,劳烦皇上受累了。”
柏斯鸣就爱她这刁钻蔫坏的小模样,掐了她一把,起身拉着她道:“走,一起用膳。”
和皇上用膳,哪怕是御厨做出来的人间美味,也让人食不下咽。
柏沅岐小心谨慎,只敢吃自己面前的东西,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抬头看对面。
柏斯鸣和蒲杏坐的极近,两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话,竟如同寻常夫妻一般,温馨亲昵。
柏斯鸣甚至以帝王之尊,亲自给她布菜,自己吃鱼还得太监刘公公在跟前伺候呢,居然亲手给悦嫔挑了鱼刺,可谓是宠溺非常了。
柏沅岐一顿饭吃的心惊不已,不明白这短短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蒲杏吃饱了,摇摇头拒绝,将面前半碗汤推给他,柏斯鸣也不嫌弃,端起来喝了个干净。
柏沅岐:“……”
明明没吃几口,怎么忽然就觉得饱了?
蒲杏擦了擦嘴角,看了眼对面,笑着道:“越王可是觉得饭菜不合胃口,怎么吃的这样少?”
柏斯鸣闻言,关切地看了过来。
柏沅岐忙诚惶诚恐地解释道:“娘娘有所不知,臣快马加鞭一路赶回,脾胃饿了许久,一下子反倒吃不了太多。”
“回头让太医开两幅调理脾胃的汤药。”柏斯鸣随口吩咐道,“这些天好生在家休养吧。”
柏沅岐谢了恩,放下筷子笑着拍了记马屁:“臣弟见皇兄得娘娘这般佳人作伴,也算放了心。”
柏斯鸣开怀大笑,握着蒲杏的手道:“是啊,朕以前不知,只当书上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都是虚构,如今有了心钥,方知朕竟一刻也离不了她。”
柏斯鸣笑着看向他:“臣弟不必如此拘谨,只当是跟兄嫂用顿家常便饭。”
柏沅岐心里一惊,面上不动声色,微微笑道:“臣弟遵旨。”
用完膳,蒲杏就先告退了,柏斯鸣留越王商谈了一会儿政事,直到天快黑了,才放越王离去。
难得进宫,自然要去太后宫里问安。
柏沅岐出来后,就直奔寿康宫,一进门,就看见坐在太后下首的庄心钰。
数月不见,钰儿竟然消瘦了许多,即便上了淡妆,依然能看出憔悴了不少。
柏沅岐心疼不已,却不敢多看,上前恭谨地跪拜,向太后娘娘行礼。
太后年过半百,保养得当,这些年虽然渐渐不大理事,但威严犹存。
柏沅岐当年出身不是太好,生母至死也不过是个嫔,因为是太后宫里出去的,生前也多仰仗太后,柏沅岐才能在这后宫中存活下来。
不过许是因为生母当年是太后身边的小宫女,柏沅岐在太后面前一向不太自在,特别是那份逼人的贵气,总给他一种迫人的压力,时时提醒着他卑微的出身。
太后神情淡漠地扫了他一眼,语气也不甚热络:“越王此番辛苦,赶紧坐吧,见过皇上了?”
柏沅岐笑着道:“回母后的话,儿臣一进宫就先去面见皇兄了。因着皇兄体谅,留下用膳,才来晚了,还望母后恕罪。”
太后笑了笑:“国事要紧,越王不必介怀。”
柏沅岐控制着自己的视线,还是忍不住,飞快地看了眼满脸殷切的庄心钰,低下头道:“刚刚在皇兄那儿,儿臣见到了悦嫔娘娘,不想母后宫里,又见到了谨嫔。皇兄的两位娘娘,一个深得帝心,一个孝顺母后,可见庄家很会教女。”
太后瞥了眼底下死赖着不走的女人,轻轻笑了起来:“越王不说,哀家倒是差点忘了。谨嫔,你也陪了哀家这大半天了,回去歇着吧。”
庄心钰哪里舍得走,她跑过来陪着老太婆枯坐大半天,翘首以盼地等到人,这会儿正心情激荡着呢,怎么舍得离开。
庄心钰连忙笑着恭维:“嫔妾得听太后娘娘的教诲,可谓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