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宋氏的马车到庄园外时,距离帖子上写好的时辰也相差不远了,几乎所有受邀的世族都已在他们之前到了何氏庄园。
地位越高的越是压轴到来,以陈平宋氏在世族的地位,他们到来的时间掐算得刚刚好。
何家的人早在宋家马车靠近庄园时便得知了消息。琅泽何氏的族长,何珈的父亲何睿亲自过来迎接宋祢,本次宴会的主人公何珈则扶着父亲前来迎接宋氏小辈。
宋氏年轻一辈来人并不多,总共只坐了四辆马车。
早在来之前,何珈就已经见过了俪子绪、傅景初等人,现在她想见的人里,就差宋安平与宋明初了。
其他几辆马车陆陆续续都有人掀开马车帘从马车下来,何珈视线扫过去,下了马车的这几位郎君的风姿的确出众,但也只是寻常出众罢了,她想见的人还没有出现。
第二辆马车紧闭的帘子突然动了动,缓缓被人从里面掀开,最先出现在何珈视线的是一尾红色裙摆。
冬日微风浮动,红梅的暗香随着缕缕微风送入鼻端,那人裙摆之上的红梅亦随风轻颤,恍若是那在树间怒放的红梅,不知何时竟落入他人裙摆之上,成为了一抹点缀。
好精巧的心思。
何珈心底赞了一句,心中期待更甚。她已然肯定,这辆马车里的人,就是宋明初。
宋明初是怎样的人呢?
何珈曾听闻过洛阳之中宋明初的名声,书画双绝,姿容无双,这样的人,该是温婉的,还是艳丽的……
车帘完全掀开,艳丽无双的女郎君察觉到他人注目的视线,一双清湛柔和的眼睛偏了过来,与何珈对视。
这样一双眼睛,透彻而洞悉人心。
那位女郎君下了马车,立于万千雪色之间,唇角轻弯,一瞬间便敛尽了世间光华。
这样的人,能用温婉、艳丽这样单一的词语来概括形容吗。
不。何珈在心底对自己轻声道,是她高估了自己,陈平宋氏最优秀的女郎君,还远不是她这个初初穿越过来、学习相关礼仪不过几个月就能匹敌的存在。
何珈眉眼舒展,含笑与衡玉行了一礼。
衡玉回她一礼。
早在何珈心思流转之间,衡玉也借机多打量了何珈几眼,自然也注意到了她那满身骄傲在逐渐变得内敛。
这样的人,虽还不深入接触,衡玉却已肯定对方绝不是那等能任由家族摆布的人,也不是那等什么考量都没有、傻傻奉上改良造纸术的人。
双方见礼之后,默契地从对方身上移开了目光。何珈目光流转到其他人身上,并未发现风姿有远超他人之上的郎君,联想到宋安平的身体状况,何珈心下了然,估计那位郎君身体有些不适,并未前来参加赏梅宴。
虽觉得有些遗憾,但看到宋明初也已经足够了。
何睿上前,将宋祢夫妻领去了主席,他们这些长辈的席位都是在梅林东侧。何珈则带着何氏另外两位郎君上前,与衡玉等人见礼,随后便领着他们绕过庭院,来到了年轻郎君女郎君们聚会所在的梅林西侧。
红梅似火,俏生生开在枝头,傅逸披着薄斗篷,取了一壶酒,与俪玄寻了个清净的去处温酒对斟。
“子绪以为何氏那位女郎君如何?”傅逸取了两只玉杯,为他与俪玄各自满上。
因何珈未取字取号,称呼不便,傅逸便如此称呼,反正俪玄也知道他所指何人。
俪玄乃俪氏年轻一辈中最出众之人,取字子绪,他懒懒倚着栏杆,与衣着整齐坐姿端正的傅逸不同,俪玄行为之间颇见狂肆,素来不拘小节。
接过了傅逸递过来的酒杯,俪玄将杯中西域美酒一饮而尽,空杯再次递到傅逸面前,洒然一笑,“再满上。”
熟悉好友的性子,傅逸笑着摇摇头,端起酒壶为他满上。
俪玄这才心满意足的把自己对何珈的评论说出口,“平价纸之功,史册千秋不灭。为人风姿,不逊你我。与玉儿表妹的气质倒有些相似,但细节雕琢之处,并不若玉儿表妹。”
将自己的评价说完,俪玄端起酒杯,不再如刚刚那般豪饮,而是轻抿一口,轻笑问道:“那景初兄又作何评价?”
傅逸抿了口温酒,正要说话,余光突然注意到那盛开在雪色间的一袭红裙,视线下意识就往那处望去,当他看清那迤逦而来的身影时,心脏一瞬间漏跳了几拍。
茂矣美矣,诸好备矣。盛矣丽矣,难测究矣。
不知为何,《神女赋》里这一句词赋突然跃上傅逸的心头,也唯有如宋明初如今这般风姿,方才当得起神女一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