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 70 章

此为防盗章,比例50,时间24小时。老头儿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这些人确实不得了。

他们可以日行千里,还能操控白色的飞鸟,千里传音之类的更是稀松平常。

——难道真是神仙?

于是在某一天,他送了个炉子到衙门里,想找柳恣说点事。

柳恣看见这老爷带了个火炉过来,有点懵。

“您这是……”

“一点心意。”

郭棣露出为难的笑容,又意识到他并不懂这炉子的意思,就解释道:“现在进了十月,这是我们节令的礼物。”

“请坐,炉子放这就好了。”柳恣略有些茫然的看了眼那半人高的小铜炉,好奇道:“节令?”

“十月一日是烧衣节,”郭棣露出笑容来:“也叫十月朝,届时当授衣祭祖,抑或出城飨坟。”

他示意柳恣看那暖炉的炉口,善意的解释道:“十月朔开炉向火,这十月里,我们当地人经常用这种炉子温酒烤肉,围坐在一起饮啖。”

咦,老爷子今天怎么还主动送礼物来了?

柳恣自然也知道,这郭棣平日里不怎么亲近他们,眼睛里的抗拒和提防也一直存在。

“您这是……有事找我?”他试探道。

“我不知道你们是哪路神仙,”郭棣虽然理解不了他们的这些东西,但本能的感觉这些人不是神仙,只行礼道:“放足禁奴之事,老夫不予置评。”

“但有一事,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办成。”

他看向那白净的年轻人,只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生子不举之事,屡禁不止,且近年来愈演愈烈。”

“你们如果能革除此习,也是在行善积德啊。”

柳恣示意门口候着的孙赐给老爷子上杯茶,好奇地听他说了下去。

宋人把生下子女不予抚养的事情,称之为不举。

而所谓的不举子,也就是弃婴。

弃婴的现象在宋朝的各个时期和地区都非常普遍,到了郭棣这一代已经成了严重的社会问题了。

无论是普通人家还是士大夫家里,孩子生多了就直接杀掉或者扔掉,也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情。

“是……只杀女婴吗?”柳恣试探性的问道。

“不,”老爷子叹息着摇头道:“男多则杀其男,女多则杀其女,东坡先生及其他官员也曾多次上表,但无论官府做什么,都屡禁不止。”

柳恣愣了半天,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半晌没说话。

他大概明白这其中的问题了。

老头当然是心善,看不得有成千上万的婴儿死于非命。

但这个社会问题的重点在于……避孕上面。

俗话说食色性也,抛离繁殖的需求,滚床单这件事情的快感完全是进化出来的奖励机制。

现代的男女拥有如此多寻欢作乐的途径,也抵抗不了性快感的诱惑,更何况是娱乐方式单一的古代人……

问题是,这时候叫他柳恣变个避孕套加工厂出来,也不太可能啊。

人们碍于经济条件的限制,无法养育太多的孩子,所以才把生出来的多余的孩子,都统统用不人道的方式处理掉。

但……

柳恣想到了什么,突然神色一动道:“郭先生,你知道土豆这个东西么?”

郭棣愣了下:“那是什么?”

“那玉米呢?”

“啊?”

柳恣也愣了下,叫孙赐去一趟临时搭的厨房里头,把从镇子里带的玉米和土豆拿两个过来。

郭棣从那女孩的手中接过了形状奇异的两样东西,怔然道:“这是什么?”

“这个是……一种非常容易充饥,而且可以广泛种植的东西。”

柳恣耐心的解释道:“这个玉米,单一株就可以让四五个人吃饱。”

“而这个土豆,种了以后不怎么需要伺候,而且长成的时间快,非常容易充饥。”

如果能把这两样东西广泛传播出去,养不活孩子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就学困难之类的问题,生存危机都没有解决,别的都暂时不用考虑了。

郭棣握着那两样奇异的植物,脸上的神情也变化了许多。

难不成——真是从蓬莱来的神仙?这是仙草吗?

“回头我让农经局的人多培养些,教这扬州城的百姓们如何育种,”柳恣耐心道:“不是什么难事,放心吧。”

老头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事情真的如他所言,那等于在冥冥之中会拯救上万被溺死掐死的婴儿。

这其中的功德,就是成佛都不算过。

老郭同志在慢慢瓦解心防的同时,全城的百姓也尝了个新鲜。

虽然开会的时候,那几个当官的都言语激昂,个个说着话恨不得拍桌子。

但做起事情来的时候,还是非常懂得分寸的。

其一就是对于传播思想这件事情,没有按着他们的头逼他们进步。

由于江银镇的学生们都被集中着学习发展,老师自然空出来了不少。

厉栾安排着推土机和工人拆了几处无用的房子,在扬州城的东南西北开辟了四个小广场,然后安排了几十个凳子。

七八个老师就轮换着去上班打卡,还有人推了小黑板过去,方便他们做板书。

一开始,这老师过去讲课,是对着空空荡荡的广场。

但他们的话语还是跟着广播的声音,真实而清晰的传播了出去。

讲的东西也并没有多复杂。

在最开始的时候,只谈两样东西。

人权思想,与自然科学。

老师都被嘱咐了用教小学生的态度,把那些专业的名次掰开了讲细了,让模糊的概念能够被人们理解。

比如最基本的,人人平等的这个问题。

开民智是个很漫长,但绝对有用的事情。

柳恣清楚这事急不来,所以在最开始,只废除了三样东西。

裹脚、奴隶制,以及三妻四妾的问题。

其实废除三妻四妾这个事,是其他人没有想到的。

柳恣的手段并不过激,只是表示今后不允许纳妾,凡发现者皆会被严厉惩处。

——纳妾这事本身不会干涉经济生产,也不会造成什么很大的社会影响。

但柳恣接触政治的时间久了,清楚一个核心的问题。

如果他允许新的纳妾行为,那么自己的内部迟早会出问题。

江银的人,迟早会和扬州人有贸易往来,时间久了也会风俗交融。

如果扬州人可以自由纳妾,那江银和自己内部的人,也迟早会起这种心思。

那江银的女人能饶了他?自己内部的人不会撕起来?

他要是不提前把这苗头掐死,回头够自己喝一壶的。

而奴隶制的事情,也被转化的非常合理。

由于扬州城的南城墙被炸垮了,柳恣需要大量的工人来进行相关的重建和修复,直接配合政府工程提出了全城募工制。

取缔卖身契和家养奴等行为,连续三天公开说明了募工制和合同这两样东西的存在。

在百姓不能给予最低工资的情况下,政府方面划定了最低工资线。

他们虽然没有铜钱,但钱凡直接和柳恣批了公文,拿出几根金条出来,跟当地的富商换了对等的铜钱和银铤。

这个时代白银还没有广泛流通,加之物价的缘故,就是发工钱也主要是发铜板。

募工的消息广播了没两天,第一批人就已经满了。

有很多都是公开从商人或者世家大族的府邸里逃出来的——然而那些人也对政府没有什么办法。

——有活儿干,有工钱拿,还拿的不少,傻子才不去!

第一是财务局的人在派人和他们谈采购商品和物资的事情,在有生意要做的情况下,跑了些许仆人算不上什么大问题——何况卖身契作废,签些便宜的合同就是了。

其二,自然是忌惮他们的监管和控制能力。

人们猜测着这些奇异人士的身份,也在暗中观察他们的善恶。

目前而言,既不算讨厌,也不算喜欢。

但起码……女人们被放松的脚,总算能喘口气了。

与此同时,热电厂终于可以恢复开工了。

虽然每个人的命都值钱,可现在比起谁家大婶大爷的头疼脑热肚子疼,更令人惴惴不安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的疫情。

疫情这个东西,可是无常的。

哪怕是现代,禽流感和春秋流感都防不住,更何况是这个全然陌生的古代。

柳恣清楚将来这些锅都得自己背,但也不得不派兵加强医院管控,把那些闹事的大爷大妈都轰出去。

现代的医疗,治疗的目标很高。

像小的疥疮、肠炎骨折之类的病,那是所有人都默认要必须治愈的。

而癌症这种东西,哪怕不知道治不治得好,也要全力试试看。

可目前连热电厂都没有足够的能源开火,药厂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能恢复生产,镇子里唯一的几批药的存在价值,无异于金山银山。

这也是非常无言的一个事实:接下来的新病人,可能得不到更深层次的救治了。

糖尿病,高血压,慢性病和重病都很难有衔接的药物。

哪怕药厂开着,也没有对应的原材料和配方可以生产高精尖的药品。

他们这一镇子的人,只能够接受这个现状——连改变的余地都没有。

柳恣吩咐警备戒严,日常巡逻清点的同时,还开启了一项新的工作。

那就是图书馆资料和文献的全面数字化。

他亲自跑去供电局吴局长家里,连笑带威胁的软话硬话都甩了一遍,临时批了一整个下午的充足供电,发动了四五十个老师以及二十来个政府部门监督人员,开始进行大规模的录入和保存。

这个行为其实对于绝大部分人而言,都有点智障。

镇长一拍脑袋决定把这些书都存到局域网服务器上面,简直有点不可理喻。

三重备份那也不是实打实的,毕竟现在谁还开得了电脑啊,手机都不知道扔哪去了。

赵青玉那天刚好过去借新的通信学教材,一开门差点撞到他柳叔。

“——叫哥哥!”柳恣抬手按住这拱到他怀里的小个子,本能地警告道:“不许叫叔叔!”

赵青玉冒出个小脑袋来道了声好,扭头开始看铺了一桌子的扫描仪和三四台主机。

“你是怕战火的受损?”他眨了眨眼道:“还是防潮防洪水防小偷?”

柳恣示意秘书孙赐去问下书目登记的进度,小声道:“数据才是永恒的。”

纸张如果烧掉,或者在水里泡湿了,大部分的内容都不可能再复原。

可数据不一样。

文档也好,图片也好,万千大象皆会被浓缩如一粒尘埃,轻飘飘而难以抹去存在。

赵青玉看着大伙儿忙碌的身影,突然想到这两天隔壁中学操场上炸药试爆的场景,扭头道:“钱叔还在学校那边忙活呢?”

“不知道。”柳恣翻着《政治学》,漫不经心道:“想他了?”

“不是,”赵青玉琢磨道:“你不觉得让学校来做这些军备用的东西,效率太低了吗。”

这不是有现成的车间流水线么……

柳恣噗嗤一笑,拿书背敲了敲赵青玉的脑袋:“你信不信,我再跟老吴提批电的事情,他能把我的头给剁下来。”

江银镇的储备电就这么点,开始还计划着凑合着用六个月,后来六七个部门都跟天天上门烦他吴恭吴大局长,六个月的预算缩到三个月,现在恐怕又得缩了。

吴恭平日里性格大大咧咧,这会儿也被烦的急了眼,把家里的门关的死死的,要不是柳恣掐着嗓子在他家门口唱十八摸,他还真不会开门。

镇长横起来能没羞没臊到一定程度,也完全不是他吴恭能招架得住的。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赵青玉小声道:“但是我觉得把扬州打下来以后,咱们应该往北边继续打。”

柳恣本来还在强行看书,愣是被这小崽子搞得有点定不下神来:“你想说什么?”

赵青玉抬起头来,望着他道:“北边有石油和煤炭。”

“……”

柳镇长示意孙赐先去旁边休息会,等会再过来汇报情况,只挑了眉看向他道:“你从哪儿听说的?自己猜的?”

赵青玉咧嘴一笑,掏出两本古旧的书。

上面的字体与华文相似,由于结构和字形差不太多,柳恣竟也能辨认的出来。

是《太平寰宇记》和《梦溪笔谈》。

“前面这本有接近一百五十多卷,后面那本也少不到哪里去。”他把书递给柳恣,声音里带着笑意:“你手上这两本,是我让胡哥用玻璃珠和玻璃瓶在书坊换的。”

等等?

他是在想去平贡镇的时候,胡飞怎么感觉有几刻是找不到人了来着。

赵青玉这个小机灵鬼,居然把人家的书给顺了回来?

“你们换了多少卷?”柳恣小心的翻了下这质地颇差的古书,几行竖排版看下来都有些眼花。

“他挑了六七本吧,主要是在找地理方面的信息。”

赵青玉补充道:“书我都抽空看完了,回头写个报告给你。”

“……居然连标点符号都没有,”柳恣露出审视表情:“赵青玉你也真是个小怪物啊。”

“过奖过奖。”男孩露出笑容来,补充道:“咱们这个位置叫江南,是长江以南,往北山脉连绵不绝,而且有许多现成的矿井——如果能搞定货币的事情,直接去包了他们的山,雇几千人来采也没什么。”

这到底是富商家的傻儿子,说买山都不带眨眼的。

柳恣忍住吐槽的冲动,正想说句什么,旁边桌上的对讲机突然响了。

“柳镇,在不在。”

那声音由于距离的缘故,有些模糊不清。

但这烟嗓子哪怕是捂着耳朵听,也能猜出来是钱凡的。

“怎么了,你说?”

钱凡那边似乎有些吵,背景音不知道在喧闹些什么东西。

“我们研究完了扬州三城的守军情况——昨天和今天都派人开车骑车过去侦查了。”

“由于这里太平了三十年,城市里都热闹放松的没话说,城外头的守卫也只是象征性的值班轮换而已。”

他的声音并没有透露出喜悦的感觉,反而感觉每个字都是咀嚼之后才说出来的。

“我决定今晚出征。”

真麻烦的,是几个学艺术或者打算出国的初高中生。

当他们得知自己被永久的留在这里,而且大概率要转专业的时候,有的直接哭闹甚至试图躲在家里不出来,有的表示要公开绝食,宁死不转专业。

“怕什么?”柳恣轻描淡写道:“现在是食物配给制,男的在军营,女的去单位,所有孩子的食物都只能在学校领到。”

想饿死就饿死吧,异变面前没人能照顾你的公主病。

成年人在这场意外面前,反而大部分都平静的很快。

可能是他们早就开始面临生活和生存的压力,如今断了拼命赚钱供孩子去一二线城市深造的念头,反而还松了口气。

“军营有少数人试图逃出去,被抓到以后已经进行心理辅导和教育了。”钱凡打了个哈欠道:“再折腾就直接送去砍树挖煤,都不容易。”

还好这镇子是落在了相对和平的扬州城以南,若是以北,金国的骑兵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杀过来了,夜里睡觉都不安心。

“无人机的事情我大概了解了。”柳恣晃了晃手里的对讲机,示意道:“厉栾他们想带上咱们两去趟孙县令那边的县里,你怎么说?”

“考察下他们那边的情况?”钱凡眨眼道:“好主意。”

他们直接召集了三辆吉普车,把那一头雾水的老头给架了上去。

孙与仁虽然说这几天渐渐习惯了这些奇异的事物,看到车的时候还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等发动机一启动,玻璃窗外的景色开始疾驰的时候,他哆哆嗦嗦地话都说不出来。

这可不像蛮夷啊。

蛮夷怎么会有这么透亮的玻璃窗,还不坐轿子,而是坐这铁甲堡垒般的奇怪东西。

“孙县令。”柳恣慢悠悠道:“指路。”

他的越语虽然说得不太好,但也能勉强沟通。

孙与仁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趴在挡风玻璃上,开始找自己来的路。

负责开车的胡飞噗嗤一笑,把他按了回去:“别乱动。”

“右——往右。”

他们顺着当初掳走他的位置往回找,大概开了十五分钟以后,开始瞥见森林之外的农田和村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