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我不是跟你讲,这些人都无君主之念么,”郭棣麻利的收拾东西,准备往外走:“他们谈事情,都是面对面一起坐着,连高低之别都没有。”

“真是这样?”孙道夫起身道:“你带我去看看。”

郭棣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种要求,思索了一下为难道:“可是,我怎么跟他们介绍你?”

“就说是来探访的友人,随便编个朝廷的官职就是了。”

由于要节省资源的缘故,接送官员的车基本上都停了,两人上了门口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参政院那里走。

孙道夫之前的身份是礼部侍郎,在金国出使时曾目睹过诸多的惨相。

那里的官兵为了镇压百姓,培养他们的奴性,逼迫良民剪发易服,还编织许多莫须有的借债,让他们都卖身为奴。

扬州城如今风平浪静,倒让他有几分不习惯。

柳恣他们等了一会儿,瞥见郭棣带了个新的宋国人过来。

几人简单互相介绍了一下,吴恭直接开门见山,询问有关油气的线索。

郭棣同样没听说过这样东西,但清楚该怎么办。

“直接悬赏便是了——这扬州城有集市往来,多得是耳眼通明的人,赏金也不用太高,几十银铤都算多了。”

孙道夫在旁边看着柳恣,冷不丁问道:“这位,难道就是临国的君王?”

“我们叫元首。”吴恭淡淡道:“尊称为柳元首,也可以称柳先生。”

孙道夫对这称谓颇有些不习惯,只上前行了一礼,面露忿然的神色:“柳先生,你们为何要占了扬州城?”

柳恣沉默了几秒钟,心想这哥们够耿直的,只看向郭棣:“读书人?”

郭棣点了点头。

“我们自海而来,今下接管此城,一是为了庇护临国子民,以扬州为界抵御金国的来犯,二是求取土地耕种养殖,以度过严寒旱涝。”柳恣知道自己没有跟他解释的必要,却还是如实相待。

“如此就可以占了别国的城池?”孙道夫颇有种兴师问罪的气势,他脑子里是甘罗、蔺相如出使时的种种情形,言辞愈发的激烈:“为了临国人的生死,就可以抢宋人的东西了?”

郭棣突然有种两边不是人的感觉。

他的私心想要利用临国的军力,让他们来抵抗金国的入侵,也算给宋国多续几年的命。

可这番质问,又完全让他说不出话来。

“这位先生。”吴恭慢慢道:“第一,所有土地我们都是租用或买下来的,赁钱一分没少。第二,所有不愿意留在此处的人,我们都已经任由离开了。”

他往前一步,竟逼得那孙道夫往后退了一步:“仁义道德确实不假,可乱世之中,连活着都是奢侈,你和金人说过这般的话么?”

如果这是和平年代,他们江银自然能留在那小山一侧,不声不响地发展农耕恢复生产,权当剩下的大半辈子都在这小庄园里不出去了。

可这是杀人都不用偿命的战争年代。

四国盘踞对峙,风云诡谲莫测,如果不争资源,如果不发展军力,被任何一方势力蚕食都是迟早的事情。

孙道夫确实是仗着这帮人好说话讲道理,才上前质问,这时被他一逼,反而清醒了几分。

“孙先生,成王败寇。”柳恣平静道:“你不甘扬州城被占,大可以随时领兵夺回来。”

这不是放狠话,而是事实。

柳恣虽然坐了这临国元首的位置,带着所有人努力往最好的结局走,可心里也明白,一旦自己决策失误,后果便可能是灾难性的全军覆没。

孙道夫被这话噎的一时无言,只求助性的看向郭棣。

“孙太冲,别的不说,这临国在治理民生、发展农牧方面,当真有经可取。”郭棣到底和读书人打交道的经验丰富,直接转移话题道:“明日我带你去看看他们的改革,回头你就是去了绵州,也多些法子不是?”

那书生只冷哼一声,径自拂袖而去。

郭棣任由他自己走回去,既不方便跟柳恣他们道声不好意思,也不方便跟着离开。

“郭顾问,”柳恣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来谈:“我这次唤你过来,是想问问,可否愿意执掌一军,继续参与防御扬州城的事情。”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想把水师交给你。”

-2-

临安。

众人都已酒酣意畅,该谈的事情都谈的差不多了。

钱凡知道这时候为了稳固两国的关系,总该带点礼物过来。

就在刚才,老赵同志兴致一高,直接赏了他们一人一串南珠,还让太监捧着各种珍奇玩赏送给他们。

什么唐朝的瓶子,汉朝的字画,虽然钱凡听不太懂这都是啥,但一看群臣惊异的脸色,也知道这都是宝贝。

他对文物不感兴趣,过来纯粹是为了完成任务,只大致解释了一下,让手下回车上开启信号基站,给赵构递了个对讲机。

“这,这也是传话用的?”赵构端详着这个没有屏幕的东西,询问道:“可以和襄阳联系么?”

“襄阳那边,只有建设信号塔了以后,才可以通过手机联系。”钱凡解释道:“但是这个东西,可以在十里范围内沟通联系,不如您试试看?”

他因为微醉的缘故,踉跄了一下才站起来,跟其他人解释完对讲机的用法,把四个交到了那太监的盘子里。

得宠的文官武官各自领了,在皇帝的授意下分散而去。

赵构等了一番歌舞的时间,确认他们都走远了,才试探着开口道:“都听得见?”

“回禀官家,听得见。”

“官家,声音非常清楚。”

“陛下,可真是神了!微臣骑马跑了好远!”

赵构相当满意的与他们又言语了几句,好奇道:“这个东西,就不需要什么塔?”

“我们带了十个过来,方便您宫里上下通达。”钱凡一扭头,示意同事把另一样东西拿出来:“还有这个。”

那盒子一打开,里面放着两盒三菱和百乐的写字笔。

赵构对临国的东西相当感兴趣,此时直接拿着酒杯下了席,走到近处来端详一二:“这是什么?”

“这是临国的笔。”钱凡随手拿了个本子,在他面前拧开盖子,直接书写了几个字:“我们了解到,您这边写东西需要磨墨之后才可书写,特意带了几盒笔过来。”

赵构愣了下,接过那笔,用拿毛笔的姿势写了几个字:“太细了些,倒也还算好用。”

“是这样拿这个笔的。”钱凡坐在他旁边,示意道:“这笔即写即用,用完盖上盖子就行,不用磨墨。”

“好东西,当真是好东西!”

接下来,他们又拿出了折叠单车、折叠镜、鸡精、浓汤宝之类的东西,全程跟上山下乡展销会似的解释各种东西的用法。

有些臣子的嘴巴就没合上过,最后眼睛都瞪酸了还舍不得闭上休息会。

这一聊就到了深夜。

等臣子们被遣散,一个个告退之后,赵构把钱凡拉到一边,示意有话要跟他说。

钱凡意识到这皇上似乎有什么特殊的诉求,示意同事们先出去抽烟透口气。

远处门外的侍卫们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们,生怕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

赵构屏退了下人,让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这气氛就有点奇怪了……

钱凡作为一个粗犷的大老爷们,原本怀疑的是他要跟自己聊什么军事上的密谋和机密,没想到这皇帝深思熟虑又踱步来去大半会儿了之后,才转头看向他,眼神非常复杂。

“钱将军,你们临国的太医,是否也如此了得?”

难言之隐?什么病?

钱凡是个男人,第一反应就是某些方面的问题。

两人凑一块言语嘀咕了几句,没想到还真的是!

赵构年轻的时候,也曾有勇锐而血性的一面。

但是在兵马战乱之中,他不仅失去了自己的爱子,还因为饱受惊吓而难以再举。

眼见自己年老力衰,又难以再行人事,赵构不得不选了两个养子,择其一为储君。

虽然这两个孩子都有着□□的血脉,可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

赵构讲这些事情的时候,神情反而有几分坦然。

他用尽了宫里的御医,都难以让自己重振雄风,如今问问这钱将军,也只是尽最后一博而已。

这皇朝若是不能交付给自己的亲生骨肉,终究有几分遗憾。

在这几年里,他试了种种法子,最后都因为或者心理或者生理上的障碍,一步步地走向绝望。

之所以治国上保守又软弱,恐怕也与自己再无后继有关系。

真保下这宋国江山,也不过是给旁人做嫁衣,便宜那小子而已。

这养子虽说是养子,与他毫无生养之关系,叫几声父皇便能得了帝位,算是天下第一桩好事。

钱凡听了老赵慢慢悠悠讲完这些事,心里有几分感慨。

他是特种兵出身,退役之后也去看了很久的心理医生。

战争这个词,对于和平年代的人而言,可以说没有什么意义。

他们既没有见过成堆的尸骨和血肉,也没有闻过那糜烂而浊臭的血味。

比前两者更可怕的,是挥之不去的恐惧和记忆。

钱凡格斗和枪术都是上乘,在军中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可是个人,都会怕死。

听到那些轰炸声,看着子弹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一度恐惧甚至战栗。

——直到现在,应激创伤的问题也没有完全消除。

“陛下,我们那边有种药,叫万艾可。”

钱凡也不确定这药合不合适,毕竟赵先生看起来五十多了,就算真的有用,精子活性也未必到位。

“但是能否起作用,就不好说了。”

赵构听见这陌生的药名时,眼前一亮:“试!试!不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用!”

“这样,医生呢,我这有,等会儿给您看看情况。”钱凡想了想道:“没问题的话,今晚或者明天,我们派个车回去取了药回来,您用着看看?”

赵构的神情已经不能用欣喜若狂来形容了。

如果他能够治好这病,如果自己能再有子嗣,别说保下宋国,把金朝打到蒙古的地界都不为过!

钱凡看着那皇帝激动又狂喜的神情,突然想到了柳恣。

柳元首要是知道自己派人连夜回来取盒伟哥,脸上的表情恐怕……会很好看。

队里的医生是个男的。

可场面照样很尴尬。

按照临国的治法,是要脱了裤子先检查下器官有没有病变的。

赵构现在的心态是,如果能让他再生个孩子出来,哪怕脱裤子给全朝人看也没啥。

问题是守卫和暗卫哪里敢,自然是派了两个会武艺的公公在旁边守着。

医生在屏风后头简单检查了一下,又询问了大致的情况,出来以后跟钱凡低声交代了几句。

当天晚上,一辆车就开回了扬州城。

这事肯定要和柳恣他们报备一下,刚好车子回来的时候,参政院的人还在加班。

“钱凡回来了?”柳恣抱着杯咖啡走到门口,看见熟悉的车牌号时探头瞥了眼挡风玻璃:“没回来?”

车上下来个负责跑腿的小干部,脸上挂满了尴尬。

“柳哥……钱局他让我……回来拿盒伟哥过去。”

柳元首沉默了十秒钟。

“他妈的钱凡那孙子到底在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