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在恢复供电之后,每个居民都有充电的份额和固定地点,他们腕表、吊坠和其他电子设备上的id码再次可以投入使用。

当他们通过测试和安检,可以进入扬州城的时候,两条街道有四个摄像头监控,同时id码也会记录行动轨迹。

短时间内,还真没出过什么乱子。

扬州城的人对这些外邦人好奇而恐惧,江银的人又何尝不是。

政府如同之前对待人口失踪一样的态度,表示如果扬州城里出现问题,同样公事公办,按照具体情况依法处理,不会有任何的优待。

这一次,江银的人都心里清楚,万一犯事了,当真求情都没有用。

那些个悄悄跑到别的地方,最后有去无回的人,政府从来都没打算去接过。

下课铃声一响,学生们就纷纷瘫在桌子上,又或者三三两两的说话。

孔知遥凑到龙越面前,笑眯眯道:“龙老师,我要是毕业以后想去参政院上班,要考多少分啊?”

“六百分以上。”龙越并没有留恋的意思,收拾完文件准备开车回扬州:“cat考试满分四百五十,起码要考到前一百名才能进面试。”

“还有面试啊?”孔知遥失望道:“可是镇子里就我们这些学生哎!”

如果招不满的话,政府那边也缺人啊。

“什么?”龙越挑眉道:“扬州也会招收学生。”

“扬州?”孔知遥失笑道:“你是说那些以为地球是个平面的古代人吗?他们真学的进去?”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可是,你们真的打算让古代人进参政院吗?让他们也来掺和我们临国的事情?”孔知遥不死心道:“他们可不是华族的人!”

“看来你的综合课并没有复习过。”龙越平静的看向他:“《守则》内容也可以再看一遍。”

“可那是书本——”孔知遥争执道:“总不可能最后选举个宋朝人来当我们的元首吧!”

『国家不是所有物,而是集合体。』

『权力存在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更高效率的整合和利用资源。』

龙越并没有把课本上的话复述一遍,只看了眼那个男孩,转身径直离开。

这种人过不了面试的,她心里有个声音道。

-3-

龙牧坐在车里等她,见姐姐来的有些迟,只笑着挥了挥手。

“柳镇他们在等我们?”她用指纹开了车门,发动了引擎道:“在催信号塔的事情?”

“信号塔差不多了啦,临时搭的控制收发台其实也够用。”龙牧系好安全带,慢悠悠道:“爷爷要是看见那收发台,搞不好给我打个f。”

“对了,”他侧过身,晃了晃手指道:“他们打算从五楼搬个办公台到扬州那里。”

其实就是把pad和桌子融合在一起,既能够当会议桌,又能演示沙盘和各种图表数据。

“早该这么做了。”龙越打了个哈欠,抱怨道:“这帮学生真是麻烦。”

“要不你踩个高跟鞋,看起来有气势一些?”

回应他的只有一个白眼。

车子通过了关卡,一路向扬州城的方向开去。

路边偶尔有牵着黄牛的村民停驻,只遥遥的看向这往来的车辆,露出习以为常的表情。

过了关卡径直往东,并不是去参政院的方向。

原先的扬州城被统称为西城区,又或者是老城区。

而东南方向已经衍生出了一个同等规模的新城市,三四样建筑在同时施工中,明显人员都经过统一的培训,前后都有军队巡逻。

柳恣等在路边正接着电话,见到这香槟色的suv,随口说了句什么便挂断了。

“柳镇。”龙越叫惯了这个称呼,一时也懒得改:“有什么能帮忙的?”

柳恣示意他们停车,带着两孩子往里面走。

城区的建筑由于追求速度,并没有设计的太繁复,一切以效率为主。

他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我总觉得,这里缺了点什么。”

两个孩子也停了下来,看向这个新的城区。

一切都如白纸一般,被各路人轮流添上些东西。

学校、医院、宣政厅……

“金国的人,快打过来了吗?”龙牧看着建筑工地里忙碌的人群,轻声问道:“他们都是游牧民族?”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柳恣叹了口气道:“已经五个月过去了,暂时还没有迹象。”

他们兑换了大量的货币——现代的金条纯度极高,在这里可以用相当不错的汇率和贵族们进行交换。

这几个月内,扬州西北一片如宋金榷场一般,每天都有煤炭源源不断地送进来。

江银已经囤了接近半年的煤炭,到最后甚至临时开辟多个仓库来装煤。

“我想建兵工厂。”柳恣心里清楚,之所以叫两个孩子来这里,是为了让他们看战略视角。

参政院里虽然能人颇多,但基本上都听他的吩咐,对这个提议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异议。

他领着他们往东走,看远处奔腾的河流,还有预留出来的空地。

“电缆有了,煤炭有了,锅炉可以拆药厂里用不着的,还有其他的零件和材料,都可以用车间的机床造出来。”

“一个炼钢厂,一个兵工厂,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在这里了。

龙老爷子因为身体的原因,只能静养,把他的两个学生带来看看,也算是最后一次确认计划了。

龙越绕着那画出来的白线走了几步,回身看向他道:“你觉得抗击骑兵,最需要的是什么?”

“如果想要临时造大炮,根本来不及。”她认真道:“无论是材料的配比、工艺的确认——镇子里从前没有相关经验,真要折腾个差不多的东西出来,也起码需要半年。”

“换句话说,按照这个计划,”龙越看向柳恣,语气沉稳:“如果半年内有金兵打过来,我们可能会军备不够。”

枪炮都是不错的选择,但不适合现在。

柳恣心头一动,听出来她话里有话:“还有更好的选择?”

他本身是文科出身,对军事的东西没什么具体的概念。

而钱局虽然是特种兵出身,参与的都是高度现代化的战争,难免会有思维定式。

“火焰。”

“大规模的水和火,对于古代人来说,都是难以防御的东西。”龙牧插嘴道:“骑兵是不可能戴护目镜的。”

“你的意思是——大规模的造□□?”柳恣只觉得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往前一步道:“需要什么?”

“压缩空气瓶、燃烧剂瓶、钢制发射管口,可能还需要一个点燃装置。”龙越思索道:“如果配方特殊的话,喷出来的一瞬间就自动燃烧了——我建议在这建厂区的事情先缓缓,优先利用江银的旧厂区。”

确实应该如此,要等备战的足够充分以后,再去作长远的考虑。

柳恣点了点头,又望着那奔腾的河流想了一刻,一边带着这两个孩子往回走,一边继续给钱凡打电话。

大型的鼓风机和□□,都是非常优秀的作战装备。

古代的弓矢有距离限制,而且会被风向影响。

如果开战,优先卡住距离,不让他们靠近城墙为上。

第一重,是地雷阵。

第二重,是大规模的高压水枪扫射,以及照明弹和燃烧弹的投掷。

再有冲锋兵突围,就是机枪扫射和□□伺候了。

两翼都会配备类似的阵容,但有岗哨和摄像头的配合,多半不会被发现。

听说钱凡那边开始训练特种部队,还在研究新的作战方式,多半也会有些作用。

柳恣打了个电话,和工程局局长又约好了新的会议时间,坐在suv的后排松了口气。

总算都安排妥当了。

他这几天简直忙得连轴转,有时候说着说着感觉自己已经睡着了。

“能喘口气了?”龙越瞥了眼驾驶镜里的他,熟练地打着方向盘道:“下一步是做什么?”

“战备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做,过半个月去检查项目进度。”柳恣缓缓闭上眼,轻声道:“要专心开始种田和养殖了。”

从数据上看,有越来越多的人在涌入扬州城。

无论是蔬果粮食,还是鸡鸭猪牛的养殖,都需要开启新的培养阶段。

老蔡那边,恐怕已经等他多日了。

如果,一切都如预想般顺利的话,未来整个宋国的鸡肉和猪肉,都可以被这一个扬州城给承包掉。

饲料、控温、防病、科学养殖……

现代化生产的能力,有时候就如同造神一般。

“这绝不可能!”宰相拂袖而起,面带怒色道:“王伦,这样的鬼话你也肯信!”

这世上,如何有无君无父之人!

一个国家没有皇帝,又如何来传承龙脉!

王伦被他这一声怒喝搞得有点虚,只伏地道:“王某不敢多言,只把所见所闻如实传达而已。”

“莫不是看轻我们大宋,才说出这般唬人的鬼话出来!”汤宰相一步向前,对着赵构道:“陛下,还请三思明辨!”

赵构还在研究他手里的那个保温杯,半晌没吭声。

他连金国都不敢得罪,又何况是这般能呼风唤雨的临国。

更何况,他还想得到更多这样珍奇的宝贝。

——所以临国有没有皇帝,有没有君臣之礼,与他何干?

旁边的右正言思索再三之后,试探道:“官家,微臣以为,不如先佯装友好,待熟稔之后再派人乔装打扮,混入那扬州城?”

赵构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

“乔装之事,就交给王外使去办!”汤思退巴不得赶紧扔掉这烫手山芋,连声道:“既然你已经与临国接触过,还可以与那郭棣里应外合,多探听些消息回来!”

王伦怔了半天,只接了这差事,也不知道这是福是祸。

如何……弄些临国人的衣物,好让探子混进去?

与此同时,那孙道夫在郭棣的府里坐立不安,只连声追问情况。

郭棣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全一五一十的说了。

“就这么回去了?”孙道夫大怒道:“扬州乃我朝第二道防线,说让就让了?”

“你是想怎样?”郭棣在扬州呆了几个月,现在口语化称呼也懒得再改了:“孙太冲,你觉得朝廷就应该派几万精兵过来,把这城给夺回来?”

孙道夫被他这话一呛,半晌憋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别说扬州了,就是杭州被占,皇帝都未必会发兵。

因为已经不剩多少兵马了——他大概率会再次迁都,只求少些事端而已。

就拿防御金国入侵这事来说,满朝文武都上书不止,皇上愣是能按下这事拖个两三年,回头金国人真打进来了,恐怕这国家当真要作鸟兽散。

皇帝主用投降求和派,如今扬州城被占,有几个会出面再发请战之辞的?

“再说了,”郭棣慢慢道:“哪怕派的了人,他们再行天水御龙之术,再放出那些火球灼光,我们又如何应对?”

孙道夫气的一拍桌子,恨不得和这宋国以外的人统统都同归于尽。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老爷子叹了口气,开口道:“既然朝廷派人过来接洽,我必然要留在扬州随时与他们汇合,可你呢?”

“我叫辆车,护送你去绵州?”

孙道夫已经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挥袖道:“不去。”

他去四川,自然能躲避战乱,在深山之中图一片清净。

可他是这样的人吗!

“你留在扬州,监督我有没有叛国,再看看这临国人的破绽?”

郭棣这话一出,孙道夫眼睛就亮了起来。

他想来想去,知道朝廷那边也要交差,索性心一横,点头道:“我去给杭州寄封折子,托我的好友递交上去。”

若是不成,他下狱也好再折返回绵州也好,也算是为大宋尽心尽力了。

这扬州城是边境之内的重地,郭棣如今又忠奸不明,他如何能放心地走!

那折子寄出去了几日之后,王伦又找了上来。

“孙道夫的折子已经准了,就容他戴罪立功。”王伦说这事的时候相当敷衍,眼睛全程盯着郭棣:“这次过来,是为了别的事情。”

郭棣听他把前后说完,眼中放了光彩。

他觉得这事有戏。

于是郭老爷子以要御冬保暖为由,找孙赐和其他几个小年轻要了几样宽大的衣服靴子,然后转交给了王伦。

孙道夫如今得了恩典,敢在王伦身边出现,两人围着那羽绒服,都觉得颇为奇异。

这摸起来光滑而没有针脚,比锦袍轻盈许多,但模样奇怪。

还有那靴子上的搭扣,一按就扣得颇紧,上面的许多小钩子不知是如何做成的。

郭棣叹了口气,示意这两人先别看稀奇了,仔仔细细的教这王伦如何穿上一整套的衣物,又该如何脱下来。

王伦穿惯了繁复拖沓的长衣,这时候穿着这轻便紧身的羽绒服,只觉得颇为怪异。

他试探着摸了摸裤子的质地,又摸了摸那羽绒服,想到一个问题:“那探子,怕是要剃发吧?”

“剃发剃须。”郭棣认真道:“找个靠谱点的混进来——我看见那关卡门口有人盘问,口音之类的都要注意点。”

他没敢凑太近去听都问了些什么,但还是留了个心眼,暗地里多观察了些细节。

南闸门口凡是同国装束想要进出的,全部都会被留着用什么东西晃一下白光,然后再写清名字门户,领一个小牌子挂在脖子上才能进去。

而穿着临国那样衣服的人,似乎并不用在脖子上挂什么东西,进出时也只是简单的盘问而已。

王伦作为外使,自然不会亲自去试一趟,肯定还是回宫之后把那些衣物转呈给皇帝,听那些高官的嘱咐。

赵构得了那轻便又暖和的羽绒服,竟穿着不太想放下。

好在郭棣当时要了三四件不同款式的,皇帝挑挑拣拣选了几样,还玩那尼龙搭扣玩的不亦乐乎,才打发下人把剩下的拿走,去给对应的探子穿。

王伦以观察扬州治理情况为借口,之前得了柳恣的允许,在郭棣府上住了几日,又没事去那参政院里跟人搭讪,为的就是学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他本身通晓金文汉语,对这奇怪的口音也学的颇快,在熟悉之后就带着羽绒服折返回了杭州,然后开始紧锣密鼓的教密探同样的口音。

于是在二月初的时候,一个眼神略有些飘忽的人出现在了入城的队伍里。

他虽然佯装镇定,剃的寸头也看起来挺正常,只是五指握拳藏在口袋里,竭力把自己的紧张隐藏起来。

也许是排队的时间略久,那探子的眼神渐渐放松下来,只竖着耳朵听其他人的话。

——虽然每句话每个字都听得懂,连起来就觉得不知所谓了。

关卡门口有两个安检机,由于柳恣的命令,要严查携带入城的现代物品,同时id识别中必须要显示《守则考试》的通过标记,否则一律不许入城。

探子并不懂那些人为何把包和箱子放进那箱子里,但一想到自己就这么走进去,什么东西都没带,反而松了口气。

终于轮到他的时候,守卫拿出扫码器来,例行公事道:“id?”

探子愣了下,心想埃滴是什么东西?

莫非是在向自己索要好处?

“手表手机?总该扫个码再进吧?”那守卫见他略有些懵的神情,皱眉道:“没带就回去拿,必须要扫码留档。”

探子立刻露出安排好的怯懦神情,一边佯装可怜的说自己没带,一边开始翻找口袋,拖延时间去观察其他人的情况。

旁边刚好有个女教师要进去,熟门熟路的把手袋放上传送带,抬手露出电子腕表上的二维码。

那守卫懒得管那探子,只让他站在旁边别碍事,弯腰用扫描仪检测她身上带了什么,随口道:“文还是理?”

探子露出更加茫然的神情。

这是——这就是所谓的盘查吗?

女教师显然是出入多次了,随口道:“理吧。”

“氢氦锂铍硼?”

“碳氮氧氟氖。”

“走了,拿好包别忘东西。”

探子在旁边看的哑口无言,都忘了假装摸口袋。

“还愣着干嘛,回去拿id卡啥的啊。”那守卫瞥了他一眼:“这么冷还杵着呢?没id不会放你进去的。”

探子忙不迭点了个头,匆匆折返回了远处藏着的马车里。

他回了杭州之后,把见到东西都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

由于这探子是作为死士培养的,还当真没什么说谎的可能。

赵构在旁边听得兴趣盎然:“他们的人,进关的时候要对诗?”

“是都对的五言绝句,还是五言七言的都有?”旁边的丞相也觉得有些纳闷。

头一次听说入关的时候还要对诗的。

“他们对的什么诗?”

探子想了半天,还是把这狗屁不通的玩意儿念了一遍。

统共就十个字,发音他还是记得住的。

“卿骇狸皮蓬,叹淡仰服乃。”旁边的王伦跟着念了一遍,一脸的莫名其妙:“这不对仗啊。”

“还有就是,那个什么埃滴。”探子小声道:“说是没有埃滴的临国人,都不能进去。”

他们自然不可能换成宋国人的打扮混进去——要的就是从临国人的视角查出真相!

“这两句诗,叫他们研究一下,回头给朕答案。”赵构拧开了保温杯,吹了口热气道:“继续查。”

这茶闷在里头,都一下午过去了还没变凉,真是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