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裹足之习,不仅畸丑粗鄙,更影响妇孺生育子嗣之健,有碍于抵御外敌……”

柳恣和孙赐都心里清楚,这事儿如果单纯从男女平等这方面说,根本没有用。

跟这个年代的人解释女人不是玩物,完全没有意义。

还不如直接简单粗暴一点,大规模巡查和配合罚款制度。

广播直接要求三日内每户上缴裹脚布和弓头鞋,日后随时巡查罚款。

“这么一来,城里估计又得携家带口的跑个几万人,”柳恣啪叽一声点了打火机,给出来的厉栾点了根烟:“好事儿。”

那红唇大波浪的女人冷冷地看了眼郭棣,低头揉了揉眉心:“我们需要再开个会。”

郭棣本来想跟着听些东西,但被孙赐礼貌的请了出来。

“我问你们。”厉栾坐在侧位,声音不轻不重,但是带着几分冷冽:“你们真的想清楚,接下来要做什么了么?”

“我说的,不是裹脚的这件事情。”她缓缓站了起来,眼睛依旧盯着双手交叉的柳恣:“时空异变之后,我们江银的人自然被局势胁迫,为了生存也要扩张发展。”

“可是你们真的想好了,自己在做什么吗?”

“要知道,但凡碰到几个圣母心和民族主义的,就会有人跳出来,说我们是侵略者,是殖民者!”

“侵略?”柳恣愣了下:“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看见他们的裹脚布了吗?”厉栾冷笑道:“这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往后,我们越深入这汉族的生活,从金国的手中解救出越多的平民百姓,必然会碰触更多污糟肮脏的东西。”

她怎么可能忘记那两个官老爷看自己的眼神。

只有亵渎和鄙夷。

“管得事情越多,我们身上的骂名就越重。”

没准还没等外头的人开始反抗,自己内部就有人忍不住跳起来了。

“可我们不可能殖民啊。”柳恣皱眉道:“江银才六万人不到,殖民个屁啊——侵略又是怎么个说法?”

他站了起来,口吻同样坚决而认真:“我们已经定下来了方针,先去打金国不是吗?”

“金国现在占据大片的土地,奴役着宋国的人民,难道这也有错吗?”

“然后呢?”厉栾看着他反问道:“若是我们全军覆没了,那也好说,可如果我们把金国完整的驱散打灭,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整个北方,都全是汉族人,而我们的国家和宋国南北对立,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把一切都交还给那宋王朝的皇帝?”

柳恣神色一变,也严厉了口吻道:“厉栾,这是不可能的。”

“你也看到了,这些事情,我们不可能不管。”

“他们三妻四妾,宣扬奴隶制度,虐待猥亵幼童,视吃人的礼教如圣旨——别说男女平等了,连基本的人权都没有!”

“哪怕这个王朝有再深的文化底蕴,有再厚重的历史和艺术,可他们的人民甚至连活下来的自由和尊严都没有——出生为奴,连命都归人家的主子!”

说到底,这只是一个封建王朝,所有的光辉特色,都是无数冤魂堆积而成的。

“厉姐……你说这干啥,”赵青玉在旁边小声道:“他们不是有春秋汉唐,都改朝换代多少次了,我们再来一次也没什么啊。”

“我没有和你吵架的意思。”厉栾看着柳恣道:“你要知道,江银镇的人只有六万人,可这一步步的走下去,你要管理的是起码几十万人。”

“这几十万人,全都是汉族,全都被这吃人的礼教熏陶着长大,哪怕你给尽恩惠,他们也未必会感激你,甚至可能骂你是侵略者,是破坏他们汉家正统的弑君者!”

“哪怕我宣扬民主和自由吗。”柳恣扬起不合时宜的笑容来:“哪怕我让他们也来共治这新的世界,让他们也可以公平的参与政治和军事,哪怕这临国的政府里超过八成都是他们汉家的人么?”

“是。”厉栾沉声道:“赵青玉把史书过了一遍,这宋国从前的历史我都看完了。”

他们固守所谓的真龙天子,被君权神授洗了脑子。

你不巧立名目,不妖言惑众,只要日后不把夺回的江山交还给宋朝,就永远是个不正统的叛逆者而已。

“汉族?正统?”孙赐忍不住笑了:“哪里有什么正统的民族啊。”

“这国家起码也有一千年的历史了吧,几个流域的人互相通婚繁衍,扬州城里都有胡人在街上溜达——不都是杂交出来的种族,真的有纯种之说吗?”

“再说了,”她慢慢道:“这宋朝这么大的疆域,也不可能是充话费送的吧。”

这个国家在千年之前,难道就不是互相吞并蚕食,才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吗。

他们便是正统的君临天下,自己这边就成侵略者了?

更何况,绝大多数百姓也只会跟着最后赢的那个人吧。

钱凡在旁边闷不做声的点了根烟,看了眼对面坐着的赵青玉:“他们的皇帝是个怎样的人?”

“岳飞秦桧的故事,我不是昨儿才跟你讲过么。”赵青玉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他们的统治者就是再昏聩,臣子都忠心耿耿,这不是儒学洗脑了一千年,脑子都洗坏掉了么。”

“总不能让咱们江银的几万人,都一起蹦到这瘦西湖里淹死算了吧。”

柳恣跟着打了个哈欠,淡淡道:“定下的事情,都不要变。”

他知道厉栾的意思。

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开始。

做得越多,错的就越多。

收进来的城民越多,乱七八糟的非议和舆论就越复杂。

可想让江银的人长久的活下去,就必然去控制更多的城市和资源。

而江银的人,也势必会干涉他们这些古代人互相虐待的那些破事。

“该插手的事情,也全都全力以赴去做。”

他抬起眼眸,声音沉着而不容置疑。

“大不了,就说这临国的首脑暴虐无情,一手铁腕政治无从置喙,”

“把锅都甩给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