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甚么时辰?”湛为冷声问道。
百夫躬身低下头,轻声回道:“约莫戌时初刻。”
不久前,漏斛房才报了戌时,此时正是戌时初刻。
“宫门何时关?”湛为又冷声问道。
百夫微微抬了抬头,嘴里讷讷着:“这 ”
湛为大声喝道:“我问你依着大华宫防制,宫门当何时关?”
“寻常时日里,是戌时三刻关。然,眼下都城局势不明,胡大人已下令,自今日起,宫门关闭,无旨不得擅入、擅出。”百夫正色回道。
今一早,他奉命带着手下的三百余城防营精锐,接管了这宫城西大门的防卫。胡秀安下了严令,但教有一个人从他守的这扇门进出,便以渎职入罪,依军法严处。
依军法,渎职严处便是一个斩立决。
湛为脸色越来越难看,指着那百夫道:“哼,皇上还在宫里呢,胡秀安竟敢封锁皇宫?他好大胆子!你们也要随他作乱么?”
他适才准备去给永华帝把脉,才发现永华帝的寝居内外站满了带刀护卫,自己说明来意,他们也不肯放自己进去。
这阵仗,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出去找端王!”湛为第一时间想起了端王。
行至此处才发现,原来宫门也被封了。
“让开!皇上的病情已有好转,现急需三味罕见的药材,太医院没有存货,我要赶到真武观去取。你们莫要纠缠,误了大事,小心株连九族!”湛为只得编个幌子,看能不能唬住眼前的百夫了。
替皇上取救命的药材?
果然,百夫的额头、脸上开始冒汗了。此事非同小可,他一个小小百夫哪里担当得起?
“还不让开!”湛为厉声喝道。
没想到湛为这一声冷喝竟惊醒了百夫,只见他拭了拭汗,正色回道:“道长,下官奉命死守宫门,决计不能任人出入。若要替皇上取药,城防营愿为代劳,替道长跑一趟真武观!”
他是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自然知道军令如山的道理。若他现下把人放了出去,一旦事发,等着他的便只有一死了。
是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湛为出宫,即便是替皇上取救命药。
湛为见这百夫还是不肯退让,乃道:“霍山石斛、血灵芝!赶快到真武观去,找我师兄湛明道长取!”
霍山石斛和血灵芝都是罕见的滋补良药,却决不适宜久病初醒的人服用。
“但愿师兄能察觉此间异样 也不知道倪总管怎样了。”湛为在心里默默念着。整整一日,他也没见到倪居正,如此紧要的时候,皇宫的内官首领竟不见人影。
晚膳上,冉静茹频频给一双儿女夹菜,自己却没有怎么动过筷子。
兄妹二人皆忍不住想:“想来是娘亲觉得父王不在了,要加倍疼我们。”
膳毕,她又陪夏承漪去了闺房,母女坐在床上聊了一个多时辰。
忙了整个白天,夏承漪早已体乏,竟沉沉睡了过去。
冉静茹给女儿掖好被子,替她理好额前发丝,深情注目,久久不肯别过头,“漪漪,远尘是个好孩儿,你和他定会幸福美满 ”
她心里想着张遂光的话,哀声叹了叹,乃熄灯阖门而去。
“母亲叫我?”
夏承炫看着冉静茹的贴身丫鬟,轻声问道。
“是,世子。王妃叫你去王爷的书房。”丫鬟回道。
母亲这么晚叫人还唤自己,定然有事,夏承炫也不敢耽搁,当即随着小丫鬟行去了夏牧朝的书房。
冉静茹正翻看着夏牧朝的日记录,最近一章是他往安咸的前夜所写:
“安鹹事變,沙陀犯境。父皇憂心思源獨力難支,遣牧朝赴錦州督管調度。臨行夜,與漪漪邊行邊聊。知愛女心有所愛,牧朝既喜且憂。為人父者,自祈漪漪獨愛一身,奈何事與願違。遠塵宅心仁厚、海棠亦善解人意,愿三人幸福美滿,結一生良緣。如此,牧朝也無憾矣。”
阖上日记簿,冉静茹眯眼轻笑,梦呓般说着:“王爷,承炫、漪漪都很好,你在下面是不是孤单得很?”
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乃是小丫鬟打着灯笼引夏承炫来了。
“咚!咚!咚!”叩门声响起。
“承炫,进来罢。”冉静茹朝外轻声唤道。
说完,站起身,把书案上的籍册整理归位。
“母亲。”夏承炫行进来,在书案前站定,轻声道,“母亲身体未愈,还是早点歇息为好。”
他隐隐觉得,母子将谈之事或许与今日张遂光的造访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