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惩手上动作一僵,咧嘴笑起,蹑手蹑脚地行到床边,轻轻坐下。屁股还没落定,便探首去瞧两个襁褓中的小婴儿,狰狞的脸上,满是慈柔的笑意。
“惩哥,夫人给取了名儿么?”白泽有些无力地问道。其实,她心中是有给娃儿取过名的,只是从来不曾说出来。
“取了,男娃叫长生,女娃叫新月。梅新月、傅长生!”傅惩轻笑着回道。他自然知道,白泽虽同意把孩儿过继给梅思源夫妇,心中却定是万分的不舍。此时看着妻儿,傅惩忍不住想:“夫人的这个法子,总算教我给白泽有个交代。”
白泽瞪大眼睛,惊问道:“傅长生?”
“嗯,是傅长生!”傅惩轻声回道:“夫人说甚么也不肯让儿子随梅姓,给他去了个‘傅长生’的名!长生大帝诞辰所生,我儿一定长命百岁,体泰康健!”
“新月!长生!”白泽轻轻念着,两行泪夺眶而出。傅惩自然知她何以哭,也不去安慰,只对她微微点着头。
白泽坐起身,对着后院主厢位深深鞠着躬,良久才靠到床栏,闭着眼柔柔唤着:“长生新月傅长生梅新月”
“梅长生?梅新月?”百里思奇问道。哪有教自己孩儿去随旁人姓的?此事几与自掘祖坟无异,听傅惩竟要让两个娃儿姓梅,她怎能不惊?“傅二弟,你莫胡说了,此事绝不可为!源哥也定然不会允你的。孩儿便叫傅长生、傅新月!”
傅惩突然跪倒在地,沉声说道:“夫人,我兄弟二人及白泽受了梅府厚恩,今生实在难以尽报。便让我的两个孩儿随着大人的姓,生做梅家的人,死做梅家的鬼,续报这份大恩罢!”百里思被他这毫无预兆的大礼吓了一跳,忙从座上起身去扶他,傅惩却岿然不动,“夫人,此事我已与白泽商量,让娃儿们姓梅,乃我们二人一起做的决定,请夫人成全!”
二十年了。百里思比傅惩早三年进的梅府,此时,他们已相知相交了二十年。虽是主仆,何尝不若姐弟?何尝不似故友?百里思向来心思细腻,聪慧谨慎,这时见他跪在地上,自己去拉也不肯起来,已知他下定了决心,只怕难以再劝回。乃温声说道:“傅二弟,你先起来。”
傅惩轻轻摇着头,并不答话,更不起身。
“你莫不是要我也跪下?”百里思微怒,低声斥道。傅惩听了这话,再不敢坚持,缓缓站了起来,沉声说道:“夫人,我敬重你,怎敢累你下跪?只是,我意已决,还请夫人成全!如若夫人不从了我们,傅惩终生有憾!”
他这话说得很重,每个字都透着一股决绝,百里思听完,心中不禁一震,喃喃叹道:“罢了。男孩儿随你姓傅,女孩儿随源哥姓梅,最多只能如此了!你亦仅此一子,我绝不能使你无后!倘使你们尔后再生了娃子,此事再议,如此可好?”这是她能想到的最两全的法子了。
“这?这”百里思这个主意,他却从未想过,这时听她说来,似乎倒是颇合情理,竟有些意动了。
“你尚犹疑甚么?梅家白得了你们一个闺女,已是占尽便宜。往后你们兄弟若是再多生了几个男娃,你这话我倒还可以考虑,现下却是断然不允的。便如此了,换做源哥,想来他也会这般计较的。”百里思正声说道。未能给梅家多续一点香火,向来是她的第二大心病,为此,她也不知失眠了多少个夜。自梅思源在阜州受了那伤之后,二人添丁之念算是彻底绝了。此时傅惩要过继娃儿给他们,抛开伦常不顾,她心中自然是万分愿意的。然,傅惩为梅府做的事,桩桩件件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说他是梅思源的救命恩人亦半点不为过,怎忍心让你生子而无后。心中一番计量,才提出了这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