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摇摇头,很感慨地笑,道:“没什么需要拿主意的,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样很好。等你这次回去,代我去找白兄,成亲、过日子的,各送百两,礼仪不能落下。”
“告诉他们,现在的高兴,是他们拼命换的,应得的。”
“怎么想起给我拿烟草了。”李旦给陈沐带了一包烟草,陈沐笑笑从里面拿了不到一两,其他的推回去说道:“偶尔给我送一点,但不要这么多。”
李旦大笑,道:“孩儿知道,听俊雄说,义父只在心烦的时候闻闻,说烟斗里的草都干了碎了,义父还带在身上。”
陈沐站起身,叹了口气。
“在北边总不比在南洋安心,人就需要有个安心的东西,铳炮不是能当着人面摸的东西——心烦意乱,也只能闻闻,这个不能抽。”陈沐摇摇头,转头指指李旦道:“你也不能抽,抽这个短命的。要多活几年,往后还有更大的事情要做。”
原本满脸笑意的李旦与一晚上插不上话老老实实坐着听的杨应龙都因陈沐突然展露出不安收敛笑容,杨应龙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看着陈沐,李旦有更多直观的感慨。
“义父说的是,孩儿在海外深有感触,占据吕宋的佛朗机人,义父叫他们西班牙人,就是法里卡特的同族。”李旦说着看向手臂的伤疤,道:“孩儿与林首领在海上同他们打过几次,败多胜少。他们的人不多,但船很大、铳炮坚利只有水师才能对付他们。”
“自义父设船纲、以引商坐商分葡夷、通马六甲以来,我海商在南洋如日中天。但孩儿久居海上,能感觉到西班牙人越来越多,他们多使西番大船火炮,孩儿虽仅有小鲨船,炮战也不落于人。”
李旦说到这时非常骄傲,小鲨船是单桅船,所载火炮也不多,甚至在陈沐的规划中只是水师最小的战船,同时也是近海军余捕鱼用船,用这些在海上炮战不落于人,已经很好了。
陈沐从李旦的话中捕捉到一个关键点,“林阿凤和吕宋西班牙人交战了?”
“不算交战,只是互相抢,他们抢我们的货、我们夺他们的船。”李旦长出口气,道:“他们手下还有很多倭人,如今海商在吕宋做买卖越来越难,都要靠客居吕宋的明人在近海卖货卖货,根本不得登岸——白指挥使准备驱逐濠镜所有西班牙人,让孩儿来问义父的想法。”
“哦?”
陈沐疑惑里,李旦对门外隆俊雄说了几句,转身对陈沐道:“义父,孩儿带来一些他们船上的书信与所载海图,孩儿此次回南洋,就与白指挥使说明,如今也都带来,请义父过目。”
不多时,隆俊雄提来木匣,内里装着十几份海图、羊皮卷书信上面都写着番语,陈沐只能听说但没有读写能力,但他是海战的行家,只是粗略地看上一眼就知道那些海图上标画的是由吕宋经台湾行至濠镜澳的海图。
而且从濠镜开始的陆上地图,指向广东诸重镇。
这并非商图。
陈沐面色慎重,带李旦进书房,将木匣置其身前,坐下道:“念。”
李旦有读写能力,取出一封道:“这是他们一个船长写给另一船长的,建议叫李可儿的首领上书他们的国王,说只要几十个武士就能从吕宋登陆广州府,横扫大明,说我们的城墙挡不住他们的火炮、我们的士兵不会瞄准。”
李旦又拿起另一封信,道:“这是个传教士的书信,说大明非常富贵,却连倭寇都不能阻挡,是他们神赐给他们国王的土地,应当像恩加的黄人一样,打败我们取得土地让他们传教……义父,恩加是什么?”
恩加?
印加吧?
陈沐没有怒意,反而很轻松地笑了,关紧门窗,并用旁人听不懂的李旦说道:“旦儿,等你回南洋卫,同白、陈、林三人密谈,请他们帮我个忙,为父在北方的事已经做得差不多,往后一年,南洋卫只有两件大事可做,其一,多造战船、炮船,让白指挥使多练旗军,借广东都司佥事的身份,大练旗军。”
“其二,做足准备之后……”
陈沐思衬良久,他在考虑要不要把这句话说出,一旦出口,也许整个世界将会像脱缰野马冲向不可知的方向。
“义父?其二是什么?”
陈沐眯起眼睛,深呼吸后点头,对李旦道:“想方设法,引诱吕宋西班牙人与我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