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隆俊雄提来木匣,内里装着十几份海图、羊皮卷书信上面都写着番语,陈沐只能听说但没有读写能力,但他是海战的行家,只是粗略地看上一眼就知道那些海图上标画的是由吕宋经台湾行至濠镜澳的海图。
而且从濠镜开始的陆上地图,指向广东诸重镇。
这并非商图。
陈沐面色慎重,带李旦进书房,将木匣置其身前,坐下道:“念。”
李旦有读写能力,取出一封道:“这是他们一个船长写给另一船长的,建议叫李可儿的首领上书他们的国王,说只要几十个武士就能从吕宋登陆广州府,横扫大明,说我们的城墙挡不住他们的火炮、我们的士兵不会瞄准。”
李旦又拿起另一封信,道:“这是个传教士的书信,说大明非常富贵,却连倭寇都不能阻挡,是他们神赐给他们国王的土地,应当像恩加的黄人一样,打败我们取得土地让他们传教……义父,恩加是什么?”
恩加?
印加吧?
陈沐没有怒意,反而很轻松地笑了,关紧门窗,并用旁人听不懂的李旦说道:“旦儿,等你回南洋卫,同白、陈、林三人密谈,请他们帮我个忙,为父在北方的事已经做得差不多,往后一年,南洋卫只有两件大事可做,其一,多造战船、炮船,让白指挥使多练旗军,借广东都司佥事的身份,大练旗军。”
“其二,做足准备之后……”
陈沐思衬良久,他在考虑要不要把这句话说出,一旦出口,也许整个世界将会像脱缰野马冲向不可知的方向。
“义父?其二是什么?”
陈沐眯起眼睛,深呼吸后点头,对李旦道:“想方设法,引诱吕宋西班牙人与我交战!”
陈沐最关心的二十斤炮,南洋卫仅造了两门,因为其他船装不下依照老关口扩一寸则炮长三尺三的规律做出的火炮。二十斤炮口阔三寸九,炮长丈二,仅有陈沐的将军船能装下,而且还要只能装在首尾。
李旦去过马六甲,在吕宋待了更长时间,给他增长了许多见识与阅历。
在镇朔将军府,这些阅历变成谈资。
陈沐不在广东的这一年,南洋卫有太多值得说道的地了。
付副千户给李旦生了个弟弟,俩人也没操办,只是在官府走了道程序,算有了正经的婚姻关系;邵廷达在广州府买了宅子,却发现宅子没啥用,顺德千户所军务繁忙,他根本没空去广府住。
老光棍石岐还是老光棍,听说他以前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不过就因为这事杀人充军,到现在翻身了也没再娶。对了,石岐现在不单单是屯门千户,还因统帅水师、练兵出色,领了游击将军。
官位上变化最大的是老白和陈璘,因颇受殷正茂重用,老白带兵去广西虽没赶上攻伐最烈的时期,靠火炮轰开韦银豹的城砦,加了广东都指挥使司的佥事;陈璘则因海外进攻倭寇,招降李茂、庄酋,如今做了广东副总兵,仍掌水师。
天时大和尚常威仍然是南洋卫的枪矛教头,这酒肉和尚托白元洁从中说项,从福建接来个女人,据说过去是大户人家小姐,讨倭时跟天时和尚私奔,家里告到俞大猷那,大和尚因为这个治罪再也回不去少林。
陈将军觉得自老部下里,最拽的就是毁容的娄奇迈。
原本乡里媒婆为娄副千户说了门亲事,是广城商贾的女儿,成亲当日因为娄奇迈没鼻子,把女孩吓哭,场面一度很僵,婚事没结成。
不好说是一气之下还是灰心丧气,总之娄奇迈把家迁到濠镜,有一段借酒消愁。不过李旦小声告诉陈沐,说娄副千户后来在酒馆番夷手下救了个年轻漂亮的倭婆子,宅子里还有一个西洋女子——日子没羞没臊,但很快乐。
都秃噜出来,李旦才感失言,低头对陈沐道:“有些事大伙都不敢写信告知义父,不过孩儿以为,还应让义父拿主意。”
拿主意,李旦所说的拿什么主意陈沐当然知道,比方说娄副千户通倭通番;比方说大家都很快乐,但一定程度上军务要松懈于他在南洋卫的时候。
这都总是要他去拿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