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柳莎初见时,她的电话是处于拨通状态的,这让我得知了你们见面的原因。你是一名警察,当你的战友在办案过程中负伤陷入昏迷后,你的心情我是能够理解的,可我没有想到,那么重要的事情,仅仅是因为柳莎的拒绝你便放弃了请求,放弃了坚持,这让我清醒的认识到了一点,且这点是必须要慎重对待的。
你这个人,十分的可怕!
我打个比方,你就像是一台机器,永远都会做出最有利的判断和行动,你有极为强大的自制力,几乎不会失控。这一点,我自愧不如。我设计了精妙的连环杀人案,想好了应对策略和退路,甚至把你们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可我依然会有失控的时候,仅此一点就足以让我重视起来,否则必败无疑。我可以接受失败,但我不能输给柳莎,这是我内心的执念,是这份儿执念支撑着我的新生。
所以,我必须要赢了你!
白队,其实对你做出如此评断还有一个原因,那天你从咖啡店出来之后,目光曾在我身上停留过几秒钟。我们没有见过面,你与柳莎的交谈中也没有谈及到我,可我有种强烈的感觉,在那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
你的洞察力,实在是敏锐!
出于种种原因,我对居住环境十分的在意和敏感,对每名邻居也都要做到尽量细致的了解和熟悉。可以这样说,我居住的那幢楼的每一户、每一个人都已经在我脑海中形成了画面,唯独对许队长的情况知之甚少。
一来,是因为她刚刚搬到小区不久;二来,是她没有固定的作息时间。我尝试主动去接触过几次,却都已失败告终,甚至从物业那里都打探不出来任何的消息。直到那晚你们一起回到小区,我才发现原来她就是跟你一起勘查案发现场的人,原来她也是一名警察,原来她还是刑侦队的副队长。
那天晚上,我一直在留意着九楼的情况。
我不知道你深夜来到小区的目的是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是否留下了什么破绽,但这些我必须要弄清楚。电梯中装有摄像头,于是我悄悄走楼梯去了九楼,从猫眼里我看到了亮着的灯,也听到了隐隐约约的交谈声。声音不大,以至于无法听清,因此想要获知你的真实想法,就必须换个方式。
在医院你看到了柳莎身上的伤痕,并提议帮助过柳莎,不管是为了她本人还是为了你昏迷的战友,有个事实都是不能否认的。你在意柳莎的处境和安全问题,你是一名合格的警察,你内心有正义感和使命感,那我不妨就利用这点。
当风衣飘落,当我驱使柳莎乘坐电梯下楼去捡拾,当我看到你出现在楼下的时候,我知道你又上当了。
你看到了蹲在地上的柳莎,看到了她踉跄的脚步,看到了她手提的垃圾袋,也看到了那些带血的卫生纸。
而那时,我正在楼上观察着你的一举一动。
邱宇墨的话,惊出了白中元一身的冷汗。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一个无比严重的问题,他们两人是见过面的。杨蕾被害的那晚,曾经在凉亭中撞见了伪装的嫌疑人,经过种种筛查比对,可以确定那个环卫工就是邱宇墨假扮的。如果稍后他说了出来,要如何解释?解释了,又是否会有人相信?
之所以隐瞒了那些情况,完全是出于两方面的考虑,一个是避免引起方言的怀疑,从而可以应对自如的去调查爆炸案。另一个是因为牵涉到了苏浩,不管现在的关系如何,当初可都是亲兄弟相称的。就算白中元亲手将他送进了监狱三年,谁又能知道这是不是苦肉计,是不是为了后续犯罪做的铺垫?
当然,这些东西也都是可以调查清楚的,可此类调查绝非短时能完成的,而白中元现在最缺的便是时间。就算是后退一步,他按下焦躁的情绪去等,可爆炸案怎么等,那些暗中盯着爆炸案的人又会等吗?
此时看来,两点隐情对于连环案没有什么影响,毕竟证据链几乎已经构建完成,真正到了收尾的阶段。可反过来放在白中元的身上,就会变得引人深思了,尤其是那晚还涉及到了赵元昊袭击昏迷的事情,这是怎么都无法摘干净的。而恰恰这是最为可怕的,所有的环节白中元都是清白的,都是清楚的,唯独这最严重的、性质最恶劣的,他是毫不知情的,甚至是没有丝毫头绪的。
白中元信奉清者自清这句话,可当他联想到可能诱发的连锁反应后,心还是砰砰跳动了起来。不管出发点如何,不管那时的重重顾虑如何,这些东西若是被邱宇墨在视频中捅出来,无疑会成为灭顶之灾。
轻的话,隔离审查;重的话,可能会被扒掉警服。到时候别说去调查爆炸案,能不能有个自由之身都两说。毕竟所隐瞒的那些东西,对于连环案实在是太重要了。哪怕是一直以来白中元都在利用所知的一切不遗余力的查案,哪怕是抽丝剥茧、鉴别真伪挖出了幕后真凶。这些是功不假,但同样是无法抵过的。到时候就算说破了天,他依旧无法洗清嫌疑,依旧会成为系统内部的“罪人。”
越想越是可怕,以至于白中元的额头上开始有冷汗冒出,许琳注意到了异常,眨眨眼无声的问询着。
“可能是着凉了,喝点儿热水就好。”说着,白中元起身朝着饮水机走去,可耳朵却竖的直直的。
邱宇墨的声音,此时正在响起:“白队,我见过你很多次,比如你第一次去复检案发现场,比如你约见柳莎,比如你和柳莎在楼下见面,又比如那晚去了我的书房。直觉告诉我,当我离开人世的时候,你也一定会在场。”
呼……
邱宇墨话音停顿的片刻,白中元忍不住长出了口气,抬手擦过额头之后,脚步也变得轻盈了起来。可这口气刚出到一半儿,内心便猛然腾起一个巨大的疑问:“邱宇墨,为什么要隐瞒雨夜的相遇?”
这是无心的疏忽,还是有意的为之?
有关这起连环案的一切,白中元都不会做简单的推导和猜想,所以他相信邱宇墨的做法是刻意性的,只是一时半会儿猜不透其真实用意。能连杀四人犯下如此滔天的罪恶,怎么可能会对人有所善举呢?况且无论是种种案件征象,还是邱宇墨刚才的供述,都在强调挑衅警方的事情,略过相遇那件事儿是完全不符合逻辑的。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白中元陷入了失神当中,直到开水溢出杯子,他才猛然缩手清醒了过来。
“怎么了?”方言的目光始终都在白中元的身上,这细微的异常让他有所警觉,说话时皱起了眉头。
“没什么。”白中元摇头,做着打消对方疑虑的解释,“我在想一个问题,如果邱宇墨没有得肺癌,他还会不会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