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宇墨的话,惊出了白中元一身的冷汗。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一个无比严重的问题,他们两人是见过面的。杨蕾被害的那晚,曾经在凉亭中撞见了伪装的嫌疑人,经过种种筛查比对,可以确定那个环卫工就是邱宇墨假扮的。如果稍后他说了出来,要如何解释?解释了,又是否会有人相信?
之所以隐瞒了那些情况,完全是出于两方面的考虑,一个是避免引起方言的怀疑,从而可以应对自如的去调查爆炸案。另一个是因为牵涉到了苏浩,不管现在的关系如何,当初可都是亲兄弟相称的。就算白中元亲手将他送进了监狱三年,谁又能知道这是不是苦肉计,是不是为了后续犯罪做的铺垫?
当然,这些东西也都是可以调查清楚的,可此类调查绝非短时能完成的,而白中元现在最缺的便是时间。就算是后退一步,他按下焦躁的情绪去等,可爆炸案怎么等,那些暗中盯着爆炸案的人又会等吗?
此时看来,两点隐情对于连环案没有什么影响,毕竟证据链几乎已经构建完成,真正到了收尾的阶段。可反过来放在白中元的身上,就会变得引人深思了,尤其是那晚还涉及到了赵元昊袭击昏迷的事情,这是怎么都无法摘干净的。而恰恰这是最为可怕的,所有的环节白中元都是清白的,都是清楚的,唯独这最严重的、性质最恶劣的,他是毫不知情的,甚至是没有丝毫头绪的。
白中元信奉清者自清这句话,可当他联想到可能诱发的连锁反应后,心还是砰砰跳动了起来。不管出发点如何,不管那时的重重顾虑如何,这些东西若是被邱宇墨在视频中捅出来,无疑会成为灭顶之灾。
轻的话,隔离审查;重的话,可能会被扒掉警服。到时候别说去调查爆炸案,能不能有个自由之身都两说。毕竟所隐瞒的那些东西,对于连环案实在是太重要了。哪怕是一直以来白中元都在利用所知的一切不遗余力的查案,哪怕是抽丝剥茧、鉴别真伪挖出了幕后真凶。这些是功不假,但同样是无法抵过的。到时候就算说破了天,他依旧无法洗清嫌疑,依旧会成为系统内部的“罪人。”
越想越是可怕,以至于白中元的额头上开始有冷汗冒出,许琳注意到了异常,眨眨眼无声的问询着。
“可能是着凉了,喝点儿热水就好。”说着,白中元起身朝着饮水机走去,可耳朵却竖的直直的。
邱宇墨的声音,此时正在响起:“白队,我见过你很多次,比如你第一次去复检案发现场,比如你约见柳莎,比如你和柳莎在楼下见面,又比如那晚去了我的书房。直觉告诉我,当我离开人世的时候,你也一定会在场。”
呼……
邱宇墨话音停顿的片刻,白中元忍不住长出了口气,抬手擦过额头之后,脚步也变得轻盈了起来。可这口气刚出到一半儿,内心便猛然腾起一个巨大的疑问:“邱宇墨,为什么要隐瞒雨夜的相遇?”
这是无心的疏忽,还是有意的为之?
有关这起连环案的一切,白中元都不会做简单的推导和猜想,所以他相信邱宇墨的做法是刻意性的,只是一时半会儿猜不透其真实用意。能连杀四人犯下如此滔天的罪恶,怎么可能会对人有所善举呢?况且无论是种种案件征象,还是邱宇墨刚才的供述,都在强调挑衅警方的事情,略过相遇那件事儿是完全不符合逻辑的。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白中元陷入了失神当中,直到开水溢出杯子,他才猛然缩手清醒了过来。
“怎么了?”方言的目光始终都在白中元的身上,这细微的异常让他有所警觉,说话时皱起了眉头。
“没什么。”白中元摇头,做着打消对方疑虑的解释,“我在想一个问题,如果邱宇墨没有得肺癌,他还会不会作案?”
“说不准啊。”方言舒展眉头,长叹口气:“肺癌是诱因之一,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他受到过感情的伤害,从而导致了心理的扭曲,所以没有得病也依然有可能犯罪,这个问题是说不清楚的。”
“嗯。”看到方言疑心已无,白中元点头坐了回去。
这时,视频中的邱宇墨也喝完了水,继续讲述了起来。
……
白队,我第一次见到你,是你和一名女警去复核现场的时候,那是我正处于焦虑期,思索着该如何引导警方的侦查方向,该怎么继续这场游戏。就在那个节骨眼儿上你出现了,你找到了向前走的那条路。站在不远处的楼顶,看到你凝视荧光箭头陷入沉思时,我知道真正的对手出现了。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就在那天傍晚,我的父亲告诉我,对面的二石楼村正在拆迁的区域,开始出现异常情况。不仅派出所民警和治安队忙碌了起来,还出现了一些着便装的人,这些人看起来跟普通人无异,可他们却在时不时的与民警或者治安队进行短暂接触,想来也只能是刑警了。我是个喜欢挑战的人,否则就不会跟柳莎签订那份协议。正是如此,我决定在那晚动手,跟白队你正面交锋。
那一次,我赢了。
不管白队你有没有在案发现场获取到线索,都不能否认杨蕾死亡的事实。
对于一名罪犯来说,犯罪逃脱即是成功。
其实我的作案过程并不难,只是让我父亲配合了一出戏,他帮我盯梢,我伪装去杀人。得逞之后让我父亲藏于床体中吸入乙醚营造遭受袭击的假象,而我则打算在处理完杨蕾的电子产品后去往河边。
选择在现场利用石桌销毁手机和电脑,是因为那晚我就处于你们的包围当中,我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将暴露的风险降到最小。至于去往河边就不用过多的解释了,雨夜的河流,会把我顾虑不周的痕迹彻底抹除。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还是有个小插曲的,我的行踪险些被一名小警察发现,不得已我只能偷偷袭击了他。为了混淆你们的视线,我在临走之前将从古玩市场买的一个玉坠塞到了他的手里面,而后才从容离去。
我知道,那玉坠势必会引起你们的重视,从而可以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去思索对策,去做没有做完的事情。
而你们,也的确是上当了。
白队,我们的第二次见面,是你约见柳莎的时候,我和她有过约定,在协议签订的三年中她没有自由,没有隐私,甚至是没有尊严和人格。简而言之一句话,无论做什么都要经过我的允许,无论与任何人见面、谈话都必须让我清楚。其实不仅你们的见面我了若指掌,包括柳莎后来去医院,我都一清二楚。你们所有的谈话都一字不落传回了我的耳中,包括你猜测柳莎遭遇家暴,柳莎交给你房产证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