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一条腿已经迈出了门槛,忽然停了下来,他吃力的转过身子,两只眼睛充满恐惧和疑惑,几秒钟之后,突然噗通一声摔倒在了门口。他马上挣扎着爬了起来,但还是站不稳,摇摇晃晃的伸手想去扶门框,可那条胳膊却好像不怎么听使唤,比划了几下,又一头栽倒在地。
他试图再次站起来,可几次都没成功,最后坐在门口的处,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两只眼睛瞪得像小包子似的,直勾勾看着谢东,喉咙里呼噜呼噜的一个劲儿响个不停,好像要说什么话,却听不出个数。
好半天,他终于说出了一句话,虽然还有些含糊,但基本能听清楚了。
“你搞的什么鬼……”
如果男人呲牙咧嘴疼得满地打滚的话,谢东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毕竟肩前穴的痛感很显著,拳头虽然比不上针刺的深度和精度,但自己的手劲儿很大,所以,绝对会疼上一阵的,可如今这番景象,他却压根没想到,看着男人好像半身不遂似的,他也有点懵了。
“你……少装,别在这里耍无赖!谁捣鬼了,是你自己不小心摔倒的。”憋了半天,他支吾着说出了这么一句,说完之后心里暗想,这就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男人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巴,却没发出声音,只是皱着眉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站起来,挣扎了半天,却没有丝毫效果,最后抬起头,苦笑着道:“过来……扶我……一下。”
谢东犹豫了一下,刚想走过去,可转念一想,万一这小子假装的,把我骗过去,然后再打我一个措手不及呢?想到这里,不但没有往前走,反而后退了一步,站在了母亲身边。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车门开关声,他循声望去,只见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停在路边,常晓梅下了车,正朝诊所这边走过来。
还没等进门,她就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没敢往诊所里走,而是站在原地,朝屋里张望了下,看见谢东和谢母都在,这才低头又看了一眼瘫软在门口的男人,不禁微微皱了下眉头。
“这不是北方医院的李钰老师吗?”她小声问道。
男人也不回答,只是一直低着头,用一只手不停的在手机上打字,似乎在发信息。
“我是常晓梅,你不认识我?”常晓梅又问道。
男人依旧沉默不语,而是将脸扭向另外一边。
没五分钟光景,一台丰田suv打着双闪灯急驶而至,车刚一停稳,只见丁苗苗从车上跳了下来,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快步走了过来。也不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把坐在地上的男人搀扶起来,然后转身便朝外走去。
常晓梅愣愣的看着两人的背影,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老太太这么一喊,谢东赶紧走过去把针拔了下来。
针灸的神奇之处在于,只要针拿下来,痛感很快就消失了,那男人稍微缓了下,忽的一声站了起来,先是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气急败坏地指着谢东吼道:“你这叫治病吗!分明就是故意整人,走,咱们找个地方说理去!”
分明是你装病找茬,我没追究就已经算是客气的了,现在你还叫嚣着要找讲理的地方,这不是胡搅蛮缠嘛!他恨恨的想。
“啥叫故意整人,你压根就没病,再说我反复征求过你的意见!一切都是你自愿的。”他也大声回道。
“少废话,你跟不跟我走,要是不跟的话,我可报警了!”男人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在谢东面前晃了晃。
又来这一套,上次是个女的,这次来个男的,你们就没点新花样吗。一想起那一个多月的牢狱之灾,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脱口而出了一句脏话。
“去你妈的吧!”
“你敢骂我!”男人说着,恼羞成怒的冲了上来,伸手便要去抓谢东的衣领,他赶紧侧身躲过,随即两个人便扭在了一起。
谢母见状,连忙上前阻拦,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老太太啊呀一声,一屁股坐在了水泥地上。
老太太这一摔,两个人都害怕了,谢东趁势一把推开男人,赶紧将母亲扶了起来。
“妈,你没事吧?”他紧张地问道。
老人摔得并不是很重,只是由于比较着急的缘故,血压上来了,所以有点迷迷糊糊的站不稳,见此情景,他赶紧拉过一把椅子让老娘坐下,然后又找来了降压药伺候老人吃了下去。
“别演戏了,我看你们娘俩分工挺明确的呀,有变戏法的,有演小品的,真是够能耐的。”男人虽然没再过来拉扯,却在一旁冷冷地道。
“你放屁!”
母子连心,老娘这一摔,谢东本就心急如焚,如何受得了这种冷嘲热讽的口气,张嘴便骂道:“你他妈的还是人不?你把我妈撞到了,不赔礼道歉也就罢了,还在这儿说风凉话,我告诉你,老太太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个狗娘养的没完!”
“你嘴巴放干净点啊!别骂人。”男人用手指着谢母道:“明明是她自己摔倒的,我根本就没碰到她,咋的,还打算碰瓷儿啊,告诉你,我这里有证据,就算是到了到了公安局也不怕!”说着,他抓起放在桌子上的皮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非常小巧的摄像机,在谢东的面前晃了晃,脸上露出极其轻蔑的表情。
偷拍!证据!公安局!这些字眼在谢东听来异常刺耳,潮湿闷热的监舍和那一双双饿狼般的眼睛,让他想起来便浑身起鸡皮疙瘩,还有“跳芭蕾”和“拖鞋炖肉”……所有这些恐怖的记忆令他的愤怒瞬间就达到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