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镕金,秋日的夕阳散发着最后的光芒,给远行的人镀上一层闪耀的色彩。披着金色的风尘,唐珏和兰兰进了镐京城最南端的明德门。
明德门外车来车往、人声鼎沸。兰兰坐在马上,看到几百头活猪被人赶着进城,而那些肥猪好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没有了应有的气势,一个个走得规规矩矩,在赶猪人的呼斥下,齐齐朝前走去。
柳家庄的猪满山跑,人在后面追都追不上,兰兰何曾见过这样听话的畜牲,觉得有趣
极了,扭头对唐珏道:“京城里的猪都不一样,比咱们山里的小娃娃都懂规矩。”
唐珏笑笑,把身前的人更拥紧了些。
唐珏在镐京城东面靠近贡院的甜水巷里租了一个小小的院子,前院是三间堂屋,东西两排厢房。堂屋用来宴客。后院是四间正房,用来起居。当中两间作书房,唐珏和兰兰分住在东西两间。唐珏又雇了一对四十多岁唐姓的夫妻,男的称唐叔,女的叫英姑,帮忙打理家里的杂务。
“珏哥哥,”兰兰看到两人住了这么大的院子,一年的租金就要十两,忍不住道,“咱们刚到京城,城里花费这么大,你还要读书,我们可要省着点儿花。租这么大的院子好浪费。还有,我可以做饭、打扫卫生,根本用不着雇人,雇人多花钱啊。”
唐珏笑笑:“我来养家,你别担心钱的事儿。再说钱是挣来的,可不是省出来的。我以后可能会经常不在家,雇人是为了互相照应。要是你一人在家,万一有什么事,多不方便。怎么,怕我养不起你吗?”
兰兰扭头:“我才不要你养,我也会挣钱!”
“好,我的兰兰最厉害。”唐珏笑道,拉过翠翠的手,不似上世记忆中的那般粗糙,心里不自觉地畅快了许多,“不要再做那些粗活。要是在家闷了,出去转转,让英姑陪着你。”
兰兰点头,又有些不舍。这一年多来二人几乎天天在一起,乍然要一人在这陌生的地方长呆,心里诸多情绪无法诉说:“珏哥哥,你每天都要很晚回来吗?”
“白天除了去书院读书,有时可能会与同门交流。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回来了。就是有事,再晚,我也会回来和你一起吃晚饭。”唐珏把翠翠揽在怀里,“等闲了,我就陪你出去走走。”
就这样,唐珏带着兰兰在镐京城安了家。
安阳侯本来让唐珏跟随当朝大儒贾中正学习,唐珏推辞了,选择了镐京城东边的集贤书院。
集贤书院一般只接受考中举人的士子,秀才很少。唐珏是大荔县的案首,年纪又小,经学政周友升引荐,拜见集贤书院山长沈鸿儒,沈山长与唐珏一番交谈后,大为赞赏。于是,唐珏顺利进入集贤书院。
书院里的学子多吃住在里面,每十日休一天。像唐珏这样从外地来的,更不用说。唐珏虽然留了宿舍,却并不住在书院里,每天功课完毕后,走一刻钟回家,早上卯时再从家去书院。
闲时,唐珏便教兰兰认字读书,从小孩子最开始的开蒙读物《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读起。
兰兰学得认真。唐珏白天不在的时候,便在书房里写字、读书,有时与英姑一起做些针线。
唐珏怕兰兰一人孤单,又想让她快点儿学会读书认字,便又请了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先生来教兰兰。女先生姓冷,名贞娘,曾在京城的几家高门教授过数位小女儿,满眼见到的是京城最大的繁华。
冷贞娘出身于没落的官宦人家,少时入宫作秀女,后来成为宫中的教引姑姑,专门教授刚入宫的秀女。本来她可以在宫中安稳终老,却不想无意中卷入宫中是非,差点儿身死。多亏她平时为人周到,才留住性命。皇后遣散大龄宫女时,冷贞娘出了宫。这么多年来,靠在京城的贵人家教授小姑娘为生。
来到唐珏租的小院,冷贞娘眼光一扫,看还不如贵人家一个不得宠妾室的院子,心里暗暗惊疑,不知自己的女学生会是什么样子。住在这样的小院,却交了一年二百两的束修,实在太不相配。但冷贞娘在富贵圈子里呆久了,知道许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她没见过唐珏,是英姑找的她。
唐珏只要求每日教兰兰读一个时辰的书即可。要是在其他人家,贞娘每日最少要守着那些小娘子两个时辰。除了读书,礼节、女红同样需要传授。所以,相比之下,兰兰一个女学生,且只需读些书,这份工作很轻松,而且不用住在这里。贞娘自己也有了大量的空闲和空间。既得了同样的银子,却轻松许多,是以贞忍娘听了英姑的介绍后,便同意来此。
待看到出来拜见的兰兰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脸稚气,却梳着普通妇人的发型,冷贞娘心里已将兰兰归为京城不知哪家贵人的外室了。
“拜见先生。”兰兰见到贞娘,看她打扮利落,行动与自己以往见过的人都不同,庄重沉稳,大气端方,心下倾慕,想起自己逝去的母亲,不由得想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