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只有七八岁，见是认识的人，便停下来向二人合掌行礼，唐珏和兰兰也同样回了礼。

“这是何人？”一位姑娘扫了眼唐珏和马上的兰兰，问道。

“是刚来上香的两位施主。”小沙弥回答。

“我没问你。”女子高傲地抬了抬下巴，意思让唐珏和兰兰来回答。

唐珏不好与女子搭腔，退到一边，兰兰回答道：“回姑娘，我们是来上香拜佛的。”

女子看了眼兰兰挽起的头发，又看了眼一边的唐珏。十六岁的少年，身着普通读书人穿的青衣直裰，干净清爽，如秋日里一株挺拔的青松。女子本没有搭理唐珏和兰兰的心思，只是刚才不小心看到唐珏抱兰兰上马时，体贴无比，脸上淡淡的笑意充满了无限柔情。无意回眸间波光流转，只觉得天地失色。一时怔了。

女子轻声咳了下，为了掩饰自己刚才有些冒犯的注视，轻轻一笑，扭头对一边的姑娘道：“原来是对小夫妻。”

同行的姑娘却没有理女子的话，只是走近看清唐珏时，心里大惊，再看兰兰，心里更是一跳。她按捺住心里的惊涛骇浪，轻声道：“姐姐，咱们快进去吧，要是老祖宗看到咱们现在还没到，只怕要生气了。”

唐珏目不斜视，牵着马往乐游原下走。兰兰第一次见到穿戴如此漂亮的姑娘，不由回头又看了一眼，却发现后面那位姑娘也正朝自己的方向看。

两位女子正是靖国公卢令达的女儿卢静宜和卢静淑。

卢静淑是庶女，母亲是卢令达的一个妾室。从小，卢静淑乖巧柔和，与嫡姐卢静宜相处融洽。卢令达有三个嫡子，却只有卢静宜一个嫡女。因此，从小卢静宜就受祖母、母亲一家子宠爱，性子娇弱，平时像个风一吹就倒的纸人，受不得丝毫委屈，唯一与卢静淑相处融洽。二人相差一岁。卢静宜今年十六岁了，因为身子娇气，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郎君。

最近一年里，卢静淑经常做一个梦。

在梦里，卢静宜嫁给了一个温柔俊俏的丈夫，可惜卢静宜身体娇弱，不到一年就过世了，没有留下一个子嗣。卢令达只有一个嫡女，不舍得亲自挑选的乘龙快婿变成他家的，便想把庶女嫁过去作继室。本以为对方会不同意，没想到对方并无异议。卢静淑早羡慕卢静宜从小得到的一切，嫁的夫君年轻又英俊，前途无量，在见姐夫的第一面时既嫉妒又心动。她自觉为人处世无可挑剔，得知要作姐夫的继室后兴奋连连，暗道自己多年的隐忍没有白费。

可嫁过去才知道，对方是多么的无趣。他待任何人都温文尔雅，熟悉中却又透着不可接近的疏离。不论对妻子，还是对下人，一样的言语温和，没有什么区别。更奇怪的是，平时也从不与同僚喝花酒，家里也没有什么侍妾，可也几乎从不到她的屋子里。她曾怀疑对方有龙阳之好，直到发现书房里那一摞少女的画像后才明白了一切。画像中的少女或怒或嗔，或仰首或皱眉，撒娇卖痴，无一不纤毫毕现。那是刻在人骨子里怎样的爱，才会画得如此逼真含情？

卢静淑回到禅房，想起自己梦中反复出现的情境。那个少年，如果没看错，与自己将来嫁的丈夫如是一人，只不过现在脸庞圆润些，没有成年后的瘦削清俊。那个小妇人，与梦中丈夫画中的人却一模一样。只不过头发挽了起来，不是画中少女的打扮。

难道他们已经成婚了？卢静淑想起在寺门口，少年把女子抱到马上，轻轻把女子微乱的鬢发拂到耳后，随之那淡淡的一笑，满满的都是宠溺，那是梦中丈夫从未有过的。还有那种不自觉流露出的亲昵与疼爱，卢静淑更是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