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底的这些天，李牧才知道青衣老者就是仙道院的院长，姬以成。院长似乎对李牧格外关照，等待的这些天里，在修为上给了李牧不少指点。
凌云观没派人来，李牧唯一的依靠，就是这段时间和自己建立了关系的院长。红肿着眼，李牧在院长身后站着。院长似乎也把自己当作了李牧的长辈，颇有袒护之意。
李牧在后面观察着，对面八人不再像刚开始时那么乱，似乎有了某种默契。李牧一直不明白的是，自己只是在畅春班布景，而且院规里也没有禁止的规定，怎么就惹事了？但曹班主的神情和话语，还有这几天的阵势，都让李牧感觉自己卷入了一场很大的祸事。人真正害怕的不是苦难，而是未知。
现场很安静，但不紧张。所有人都若有所思地看着中间这些人。当李牧一人还在迷茫时，场上的所有人对于今天的事，已经有了答案。
王坚白，宋国王氏家族下一代掌门人，王天、王汉升的大伯；刘子安，宋国王室外戚，刘景文的叔叔；熊伯毅，鲁国王室，熊子辰的叔叔，鲁王的亲弟弟；李一平，鲁国乾明宗副宗主，章恒、章修杰的师父；李东林，楚国贵胄遗民，李威的亲哥哥；郭占峰，上安威武大将军郭临的大儿子，郭向明的大伯。
事情其实所有人都清楚。李牧只是给戏班子施法布景赚了点钱，这八人见是条财路，于是也通过表演法术赚钱。但他们赚钱后开始挥霍，欠下巨额债款，才开始走向极端。造成的结果，上安许多富贵人家损失了大量钱财，曲艺园的大量艺人一个月内分文无获，导致很多人成了乞丐。最重要的，是这八人和凡人结合，严重违反了修仙界的铁律。
而所有这些事情，发生的源头，是李牧。这是一个令李牧十分憋屈的解释。这是所有在场的大人物都同意的结果。“这不公平。”李牧看着所有人都黑着脸看着自己，一脸倔强地喊道。转过身，李牧看向这些天对自己分外照顾的姬院长，“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院长一脸严肃地说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这是大家现场商量的事，什么早就知道了。”
所有的事情，在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之前，都已了结。
“听话，写上名字，院长也是为了你好。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的性命，保住你们凌云观。这可是院长为你争得的最好的结果。”天已经亮了，鱼群在外面四处寻找食物，李牧感兴趣地盯着一处地面，一只螃蟹在湖底走来走去，似乎是在寻找食物，又像是在找配偶。这个死老头一直在旁边喋喋不休，真像只苍蝇。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李牧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所有人都理直气壮？难道真是自己的错？想不通。如果这些人能表现出哪怕一点害臊，李牧都能理解。没有，一点愧疚的表现都没有。每个人都堂堂正正，正气凛然，理所当然。
当他们把所有的事情都编造结束后，四皇子和六位代表分别抄录了一份，在场的所有人都签了字，除了李牧。
“哼，就算你不签也没用，这么多人都签了，还怕少了你一个？你要是老老实实听话，说不定还会给你一些补偿。你要是不听话。”老头没把话说完，恶狠狠地盯着他。
凌云观不管自己，浩然师兄也不管自己。他们都说是自己的错，真的是这样吗？老头已经出去了，李牧蹲在地上捡起那八张纸，放在桌子上，用心地看着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看到最后的空档，这是自己签名的地方。白纸黑字，为的是向世人证明，此事为真。
蘸足墨水，李牧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随之而来的，是一滴滴泪水。
当李牧听到院长说凌云观不来人时，那是李牧的第一次哭泣；当他们将编造好的故事当场宣读时，李牧第二次留下眼泪；而现在，是第三次。后两次，李牧没发出一点声音，而且眼睛睁得老大，他想看清楚，这是不是真的。
竞技场再次人山人海，但这次更加隆重。上次散乱的人群，现在已经按照某种规则划分为若干区域，每个区域至少有两三个老头子维持秩序。空中人来人往，在不停地布置着。
不时有重要人物从各个地方赶来，管事的就赶紧安排位置。
竞技场主席台上，坐着各色有头有脸的人物，互相之间打招呼，什么老张老王，亲切拥抱，互开玩笑。“这是个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不知道。我正在和汪师父交流心得，下面的小子们跑进来说仙道院要举行封魂大典。”“原来汪师父去你那儿了，我说呢。等走的时候我和你一块儿回去。”“你跟我一块儿回去干嘛？”“汪师父要我找的东西我已经找到了。”“难道？”“嘘，小点声。”“老六，你和张宗主聊什么呢，这么神神秘秘。”两人见到此人，赶紧起立抱拳：“二哥好。”……
下面的学生也都在议论着。“不是八个人吗？怎么成这个小孩了？”“我刚刚问了，就这个来自小宗门的小孩，把鲁国太子，王家二兄弟，郭临大将军的孙子，乾明宗的两个内门弟子，还有好几个王贵子弟，耍得团团转。”“这么厉害！”“什么呀。我们班董寻说，这是他们找来顶缸的。替死鬼一个。”“卧槽。这么阴暗。”“不然他一个小宗门弟子怎么能够拿出一百万两银子赔偿那些百姓。”“还赔钱了？”“可不是。你看主席台正中间那几个，就是那天的六个代表。”
在北边的湖岸上，众多百姓群集，共同等待封魂大典。
封魂仪式要在竞技场正中心举行，周围的观众席上坐满了人。太阳老高，虽然不热，但十分刺眼。蓝天上偶尔飘过一丝云彩，但总是慢悠悠的，搞得天空很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