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就捧着简渊最喜欢的这本诗集,走进五柳先生的岁月里。
荣华难久居,盛衰不可量。
昔为三春蕖,今作秋莲房。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道路迥且长,风波阻中途。
恐此非名计,息驾归闲居。
…………
终于,我觉得自己快要打算找个地方种菊花了,简渊竟然回来了。
简渊作为兵权在握的允王,其实是不允许踏上京都的。
但是这次是个例外,他要回来完婚。
我知道简渊回来,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那场入冬的大雪已经过去好多天了,连皇城最阴暗的墙角,几乎都看不见积雪了。
接连的晴朗天气,让那天的阳光非常的好。
又大又温暖的太阳几乎让人忘记,现在已经是数九隆冬了。
甚至连御苑花房温室里的花都误以为春天来了,盛开的香气一直弥漫到我这最偏僻的芙蕖苑里来。
我头晕眼花的从书房里出来,忽然觉得胃口全无,不想吃午饭了。
迎着正午暖暖的冬阳,嗅着从远处花房散发出来的鲜花的扑鼻芬芳。
我突然想去芙蕖苑前面,御苑里的亭台水榭逛逛。
我一直记得,进御苑的时候,一路上看见那些水榭里,有很多漂亮的锦鲤。
还有一些美丽的水禽,特别是那些大嘴巴的鸬鹚,五彩的鸳鸯,极其有趣。
今天的阳光这样美好,我何不去看看它们?
苍天作证,一切,都是太阳惹的祸。
一直以来,我都是乖乖的呆在芙蕖苑里。
以芙蕖苑为半径,从不走过超出芙蕖苑五百步的地方。
即使前方有更漂亮的景致,我也从未受到过诱惑。
但是今天,我追逐着阳光,独自一人,不知不觉就走远了。
帝苑的园林里,有很多的奇花异草。
更为可贵的,这些奇异的花草在园丁的辛苦料理下。
根本就无视晨昏的风刀霜剑,气节的变移更替。
它们绝大多数依然生机勃勃,不但争奇斗艳,还奇香馥郁,阵阵扑鼻。
我很快就走进了一处有着白色玉石围栏,非常精致洁净的水上亭阁。
亭阁下面的水榭里,那些驯服的水鸟儿正旁若无人的游来游去。
我随手折了一枝依靠着亭阁盛开的洁白并蒂冬菊,然后扯着花瓣。
一瓣一瓣散入玉石栏下清澈透明的水中,引得无数的金色鲤鱼前来追呷。
那些成群的鲤鱼又引来几只形状奇特的大嘴巴鸬鹚前来追逐,聒噪不休。
我看着脚下热闹的水面开心极了,浑然忘忧。
心中尚且暗自懊悔,早知道这御苑如此有趣。
我就不那么固步自封,成天把自己关在芙蕖苑里了。
每天出来喂喂鱼,逗逗鸟儿,也能打发日子。
正专注间,忽然,远处有一个声音大声对我吆喝道:
“喂,那个女子,东宫殿下要你过来问话。”
我承认,这些时日的深宫幽闭,让我的神经也变得脆弱起来。
我被这突兀的一声吆喝,给吓了一跳。
一时之间,竟有种脊背发冷的感觉。
东宫殿下?那不就是太子吗?
一瞬间,我不禁暗自默问,我现在……跳起来逃跑,还来得及吗?
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不耐烦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个女子,磨磨蹭蹭的……还不赶紧过来拜见殿下!”
我只得慢慢地回身,向对我喊话的太监看去。
只见亭阁后方的朱栏七孔桥上,站着好多宫女太监。
一个身材高挑,穿绣五爪金龙赭黄袍的青年男子正负手而立,神情桀骜。
霎时,我忘了自己手里还拿着那枝被我扯残了的白色菊花。
我呆呆的看着那人,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了简渊。
可是,我又知道,那个酷似简渊的男子,只是他的兄长而已。
简渊只是勒封王爷,身上,是不敢穿储君才能穿的五爪金龙赭黄袍的。
并且,简渊的眼神,看人时,没有那么犀利。
而桥上那人,尽管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令人感觉到他眼神的咄咄逼人。
众目睽睽之下,我只得低了头,向他们走去。
然后,我忽然想起一个致命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