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布布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掉眼泪。

圆润饱满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还没落到地上，就先变成了一颗颗小珍珠。

晏予疏又慌又惊。

他没搞明白小布布为了什么哭，但从目前的情况看,弄哭的他好像是自己。

他更没想到小布布的眼泪竟会变成粉色珍珠,这是什么美人鱼设定啊,难怪他会觉得自己是条小美人鱼。

小布布的信仰崩塌，世界观来不及重塑,还是不愿意承认事实。

“哇哇哇——布布是小美人鱼——是小美人鱼哇——”

嗓门嘹亮,这哭声简直像是气沉丹田，用内力吼叫出来的。

晏予疏手足无措，他明明是来求婚的，结果把人弄哭算怎么回事？

晏予疏慌乱地哄道：“……是我说错什么了吗。你不要哭,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说。”

但他的声音太轻了，完全被小布布的哭声盖过。

小布布又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哪里能听到晏予疏说了什么。

晏予疏跟同龄人接触的次数本就不多，正常交际都不会,更别说是哄人。

小布布多嚎了几声,他感觉自己简直是罪大恶极,竟然让小布布哭成这样。

好在余知夏及时过来了。

他隐约听到小布布的哭声，心头震惊,点心都没准备好,就先赶回玩具房。

“……布布？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哭成这样啊？！”

看到小布布的粉色珍珠眼泪,余知夏简直心惊肉跳,想到晏予疏不需要防备后,才放松下来。

几秒之内，心情在大起大伏走了一圈，余知夏感觉自己减寿三年。

他将小布布抱了起来：“布布乖，不哭啊，你跟爸爸说怎么了？”

余知夏的怀抱让小布布获得了些许安全感。

虽然还是很难过很崩溃，可嗅到爸爸身上熟悉的气息后，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哭声变小了。

余知夏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细语：“我们布布是乖宝贝，乖宝贝会把发生什么事了告诉爸爸的对不对？”

小布布的嚎啕大哭停止了，但眼泪没这么快收起来。

趴在余知夏肩头，一抽一抽的，点了点头，却很久都没出声。

余知夏不着急，没有催促，安静地顺着他背，准备等着他自愿说出来。

这时晏予疏开口说道：“余叔叔，对不起，是我的错。”

尽管从事情的先后经过跟逻辑来看，其实不算他的错，他只是客观说出真相，没想过要给小布布带去伤害。

然而事实却是他给小布布造成伤害了，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回答，小布布不会哭得像现在这样。

晏予疏觉得自己应该要负百分之七十的责任，所以主动认错：“余叔叔，是我弄哭了布布，真的很对不起。”

面对晏予疏的认错，余知夏有些茫然，他问：“……可是你才进来没多久啊，你做什么了让布布哭成这样？”

晏予疏实话实说：“刚才我进来，布布问我他是不是小美人鱼，我说不是，布布接受不了，就哭成这样了。”

余知夏：……

余知夏：……啊？？？

什么什么？哭的原因是什么？就因为晏予疏说他不是小美人鱼？

幼崽的脑回路不是大人能理解的。

大部分时候，连其他幼崽也无法理解，因为他们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余知夏茫然一会儿后，猜到了些许可能性。

一直以来，他以为小布布收集美人鱼周边只是出于对美人鱼的喜爱，有时说自己是美人鱼只是表达对此的向往。可结合晏予疏的话，有没有一种可能，小家伙是真把自己当成美人鱼了？

所以他才那么喜欢。

所以提到自己是美人鱼时，语气总是充满自信。

以他对小布布的理解，再加小布布无法捉摸的性格……确实是十分有可能啊……

要真是这样，他跟顾静砚的每次敷衍应和，小家伙岂不是都当真了……

余知夏头疼。

非常希望全世界的育儿专家联合起来，出本《幼崽言行解惑大全》。

冷静一会儿后，小布布的情绪渐渐稳定。

小脑袋还是垂在余知夏肩膀上，脸颊湿湿的，余知夏手肘的衣服上，已经积了好几颗粉色小珍珠。

他听到了余知夏跟晏予疏的对话，还是忍不住说道：“……可是布布，就是小美人鱼啊。”

余知夏一边安抚着他，一边想着能顺利哄骗孩子的话。

用大人的立场看待孩子的童言童语，很多人都会觉得天真有趣，有些人甚至还会以逗哭孩子为乐。

但站在孩子的立场上，大人的取笑并不好笑，对他们来说，甚至可能是整个世界观塌陷的大事。

余知夏小时候就被这么逗过，那可是横跨他整个童年时代的阴影，长大后都一直没忘。

那时他就想着，将来自己绝不能成为这样坏的大人。

所以现在他很能理解小布布的心情，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要让他接受真相，又不破坏他心里的幻想。

余知夏先将粉色珍珠都捡到一起，确定小布布没再哭后，他慢慢问道：“布布觉得自己是小美人鱼啊，布布为什么觉得自己是小美人鱼啊？”

这是个不错的问法。

没有上来就激烈否定他，而是让他自己思考，这样余知夏也能根据小布布的回答，再想应对措施。

然而小布布没有可靠理由，只有一句话：“……布布就是小美人鱼！”

仿佛只要他够坚定，嗓门够大，这个就会成为事实。

余知夏挠了挠额头，这小家伙，没有理由，就是自信。

“……那布布是美人鱼的话，爸爸也可以当美人鱼吗？”

“爸爸不可以！”小布布立刻说道，“爸爸不是美人鱼，布布才是美人鱼。”

“为什么爸爸不能是啊，爸爸想跟布布一起当美人鱼。”

“因为爸爸，没有在水里！布布在水里，布布是小鱼！”小布布道，“现在布布，是美人鱼！”

余知夏理解了一下，懂了。

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都是他跟顾静砚的锅。

将布布养在鱼缸，平时为了方便称呼，说他是小鱼，现在好了，他坚定地认为自己是条鱼——那鱼变成人类后，就是美人鱼——这个逻辑很严谨很合理，完全没问题。

不过没关系，此路不通，那就换条路。

“布布一定要当美人鱼吗，其实布布比美人鱼可爱多了，要是只当美人鱼，那就太可惜了。”

还没见识过这种说法，果然，小布布被说懵了。

“布布只知道美人鱼，其实比美人鱼漂亮可爱的鱼有很多，布布就是其中一种啊。”余知夏叹气，“唉，但是布布要坚持当小美人鱼的话，就不能那么漂亮可爱了。”

还有比美人鱼更漂亮可爱的生物吗？

那生物就是他吗？

余知夏一顶高帽子戴下去，小布布连路都不会走了，彻底收起了哭哭唧唧，眨着眼睛，只想知道更多。

虽然开口还是有些逞强，他道：“布布不信！”

“布布不信啊，那爸爸仔细跟你说。”余知夏哄骗小孩，“还记得爸爸给小疏哥哥画的包吗，上面是布布对不对？”小布布点了点头。

“那粉色的小鱼多好看啊，脑袋大大的，尾巴长长的，美人鱼哪有那么好看啊。而且美人鱼上半身是人类，下半身是鱼尾，好奇怪的，小鱼还是要有小鱼的样子，就像布布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