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又喝了一口,才把酒囊递给松柯,顺手拍了拍他的背,说道:“松家兄弟,这场仗要是胜了,我请你去王城喝最好的酒。”
松柯大笑,“好,只是王城酒贵,将军莫拿话哄我就好!”
江云也笑,只是笑到一半就有些笑不出来了,她想起少时王城奢靡的景象,那些走马章台的纨绔子弟,也许此时正抱美赏花,金珠乱掷,那些尸位素餐的高官权贵,大约正和羌人送来的西域美女一起饮酒作乐,吃的是神仙宴席,喝的是天子御酒,纸醉金迷,风光无限。
她不期然又想起那日的道长,却不知为何想到他,摇了摇头,她大约是有些醉了。
千里之外,国都大梁,王城大殿中,一身玉灰色道袍的微生衍静静地坐在客席中,他左右两侧皆是形容出众的男女,一派仙风。主客席上端坐着的是一个同样穿着道袍的中年男子,留着三道长须,看上去比坐在大殿上的梁帝还要多几分威仪,此刻他身侧的盛装少女正恭敬地低头为他斟满杯中酒。
“小女生母便是仙家中人啊,可惜当时并未留下姓名就走了,唉……如今她既然有仙缘,那合该跟着仙长,哪怕做个洒扫丫头,也是她的造化!”臣席上的卫丞相红光满面地对着那位客席正中的中年道长敬酒,语气十分地谦恭。
中年道长连连摆手,说道:“不敢不敢,小姐是天生的水木双灵根,可谓之相辅相成,资质绝伦,怕是一入宗门就要让各位长老抢破头的,贫道只占一份引路的功德,已经是幸事了,幸事了啊!”
斟酒的盛装少女闻言,面上露出喜悦的神色来,脊背都挺直了起来,她悄悄地打量了一下客席上的仙人们,目光落在微生衍身上的时候,脸颊慢慢地红了。
微生衍并不理会旁人如何看他,他自斟了一杯酒,让客席主位的中年道长喝得赞叹不绝的凡间美酒在他眼中和白水无异,轻抿一口酒,微微抬眼看着大殿上丝竹歌舞绮罗飘带,不知怎么,却有些想起那日黄沙漫天的西北,行军道上,黑马玄甲的少年将军。
她说,为将者生不能退,死不能倒。
其实那个天灵根的玄甲将军长得什么样子他都有些忘记了,却还记得她的眼神。即便在他眼里,她如蜉蝣一般可笑,却也有些羡慕她能坚守着一份执着的心境,不像这繁华王城,可笑的皇权刮来兵血民脂,滋生出满殿让人作呕的蛆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