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平六年六月初三云
今天的云彩很厚,压的空气都像是重了几分。我心里乱糟糟的,狗崽子走了也有一天了,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回去看老道士,也不知道他以后有什么打算,希望这小子经过这一战能长进点,好好练功,别总想着一步登天。
那天我带着狗崽子逃跑后,已经做好了被他臭骂一顿的准备,他先是为了保护我看着老人离开也没阻止,接着又被老人的徒弟打败,心情难免失落,骂我一顿完全可以理解。但失败过后才会重新审视自己的选择,我心想我正好可以语重心长地教育他一番,让他幡然悔悟,老老实实回家。
那时分雨也停了,被雨洗过的天毫无遮挡,太阳立马就开始放肆了。我找了城墙边一个隐蔽的角落把狗崽子放下。他出奇的安静,不打不闹,光是低着头。我一看,心想这状态不错,是个失意年轻人该有的样子,这时候就缺我推一把了,不过我不能直入主题,太突兀,容易引起反感,我就问他:有金疮药吗?
他还挺配合,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我就简单替他清理了一下伤口,其实也没什么,狗崽子躲得还可以,这一剑伤得并不重。
我给狗崽子上药的时候第一次这么近看他的脸。原来在老道士那儿见他,他总是头发乱蓬蓬,灰头土脸的,现在仔细一看,这小子长得还挺好看。我心情突然有些失落,想起在衙门当差那会儿,和我一块儿的那个小吏也是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人儿,老道士虽然岁数大了,但看他的模样,年轻时绝对也是个颠倒众少女的角色,加上刚刚的年轻人,也是能让人一见倾心的美男子,怎么老天爷总是安排这样的人和我相遇,真是有点欺负人。
我给他上好药,把药瓶往他身上一推,心情有点激动,劲儿大了点儿,差点儿把他推倒。我平复一下心情,试探着问他:怎么了,怪我呢?狗崽子抬起头,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他轻轻叫了我一声:贯之哥。然后就直愣愣地看着我,嘴巴张了张,没说什么,又低下了头。
这是我认识狗崽子以来,他第一次规规矩矩叫我的名字,平时都是他叫我穷书生,我喊他狗崽子。他闹这么一出,我心里突然觉得不妙,这状态低沉过头了,人都转性子了。我就劝他:你也别丧气,谁还没个输,那个臭小子武功是不错,但是你回去跟老道士再好好练两年,绝对能弄翻他。
我不禁佩服自己,鼓励他的同时还给了他回家去的暗示,劝人于无形,看来我已经把暗器功夫化入生活之中了,没白练。狗崽子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叹了口气,说:我给师父丢人了,跟他老人家学了这么多年,却连你都不如。
我听完脾气立马上来了,心想:什么叫连我都不如,你平时跟老道士练功我可是经常看,挑三拣四的,练成这么个熊样,能怪谁?不说别的,老道士那手暗器功夫我可是见识过,对上今天这年轻人的剑气,不用傻乎乎往上冲,直接远处就弄残他,最不济也能打个不分胜负,你自己觉得暗器不光明磊落,要我说剑气跟暗器有什么区别,这分明是用剑的人的歧视。
狗崽子当然不知道我想了什么,他心情不好,根本没心思在意我愤怒的表情,接着说:我是不会回去的,不能重振神锋门,我没脸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