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妹妹”，眼前的人转过身来，两眼通红。

那是一张与李慕云有七八分相像的脸，不过比之李慕云的柔弱更添了英气。战场上的烈日风霜在他面上刀刻斧凿一般雕出分明的棱角，他站在那里，虽然一身布衣，却也难掩气度。

瑶鸿一时不能言语，就见他单膝跪地，向她拜道：“罪臣李尧庭，见过容嫔娘娘。”

“哥哥……”

瑶鸿哽在喉间的一声唤，细若罔闻，半是被惊住了，半却实在是有些喊不出口。

这是李慕云的亲人，不比萧景行，不比怜香，是她实实在在最信赖的亲人。瑶鸿虽然替了李慕云重活一世，事事皆以李慕云的立场来做，可真当她见到与自己毫无血亲关系的李尧庭时，一声“哥哥”，仍还是分外别扭，喊不出来。

只是她这样的如鲠在喉，于旁人看来，却变成了话在喉间，泣不成声。

瑶鸿一时怔住，竟也忘了喊他起来。

萧景行屏退屋里众人，方才一手拍了拍李尧庭的肩膀，替瑶鸿打了圆场道：“这里无外人，起来说话。”

“是。”

李尧庭起身抬头，就见瑶鸿仍旧立在原地，她半晌张了张口，似是有些费力道：“怜香来喊我，我竟不知，是哥……哥哥回来了。”

话毕为要掩饰自己的别扭尴尬，硬是也学着他的模样，生生瞪着两只眼睛将双眸憋得通红。

李尧庭略一颔首，便又望向侧旁的萧景行道：“是。是陛下，陛下以大梁十二座城池为交换，将我从南楚换了回来。”

“十二座城池？！”瑶鸿一愣，心想不是十座……可幸得没将这后半句不着重点的絮叨脱口问出来，她话音未落，就见李尧庭面色凝重，轻轻道了声：“罪臣尧庭，何德何能，值这十二座城池。”

萧景行只不动声色，回他：“你值得。你是慕云的哥哥，也是朕的心腹倚靠，莫说十二座，便是二十座也值得。”

“陛下……”

“尧庭，你若觉得有愧，那就来日，替朕再将这十二座城池给讨回来。”

萧景行话毕，就见李尧庭微微垂下的双眼瞬而一抬，与一旁瑶鸿半是朝着地面的脑袋也一并昂起。

他二人皆怔了怔，萧景行这话里意思，是要再重用李尧庭？

“陛下就不怕罪臣重蹈覆辙？”

“不怕。”

“万一罪臣一蹶不振呢？”

“你自己去照照镜子，”他努努嘴道，“你这脸上加墨大写的‘不甘’，像是一蹶不振的人？”

李尧庭才终于向他一跪，拜道：“罪臣李尧庭，叩谢陛下圣恩。臣以项上人头作保，定不负陛下所托，他日定将这十二座城池，连同当日与南楚一战被占走的，全部连本带利讨回来！”

瑶鸿还在愣神，萧景行便已一声道好，扶了他起来：“朕信你，即便不立这出军令状，也信你不会辜负朕所期望。但此事不急，你才回来，应先留于京中好生休养一阵，今日本也不该就召你来的，只是朕念及慕云，与你许久未见了，这才命人将你马不停蹄召入宫中。”

他话毕回头，又望了瑶鸿一眼。

眼里深深，比之以往更有不一样的深情。

好像从那一日在行宫，她在天亮以前支撑不住睡意伏在他的床畔小憩了片刻，再醒来时，见他就是这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