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言趴在栏杆上,一只手探进了莲塘。
池水冰凉,随着她指尖探进去,逐渐漾开一圈圈涟漪。
涟漪慢慢平静下来。
她盯着自己在水面的倒影,只见那双琥珀色瞳眸盛了太多东西,多到她自己都分不清里面究竟藏着多少种情绪。
过了会儿,她轻笑了声,玉白指尖从水面划过,打碎了那平静的投影。
她对龙脉无所谓,如今更不在乎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
她,只想离开这里。
正在这时,一阵清冽酒香从游廊尽头传来。
沈妙言偏头望去,只见司马辰一身宽袖道袍,拎着只酒葫芦,正慢条斯理地走过来。
他在沈妙言身畔落座,拧开酒葫芦,不知从哪儿摸出两只白玉酒盏,斟满一杯,递给她。
沈妙言接过,晃了晃杯中的晶莹酒水,笑道:“我以为,先生修道,应是不喝酒的。”
司马辰朝她举杯,嗓音悠远:“世间千愁万绪,非饮醉不可排解。”
沈妙言与他碰杯后对饮而尽。
司马辰把白玉杯收好,又从脖颈间取下一道三角形的护身符,亲自给她戴在颈上,“此去路途遥远,我别无长物可送,这护身符我戴了半生,望它能护佑你平安。”
沈妙言低头,摸了摸那道符纸,轻声道:“你知道我要走了?”
“我夜观星辰,推算万物,虽偶有推算不准的,但十之八九还是相对准确的。”
司马辰笑了笑。
很快,那笑容又逐渐黯淡下来。
他垂眸,低声道:“当初,是我劝说你东渡狭海、征伐中原。如今你所遭受的一切磨难,都是我害的。对不起。”
沈妙言颇有些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满脸都是认真,“先生对我说这种话,纯属见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是我的,我强求也没用。与其拘泥于过去,不如享受现在,憧憬未来。”
她说完,起身伸了个懒腰,释然地离开了游廊。
而此时,乾元宫的国宴已然结束。
君天澜与君舒影并肩立在殿檐下,俯视着皇宫里的万千灯火。
两人俱是风华绝代的容貌气度,一个凛贵威严,一个多情绝艳,令人见之忘俗。
沈妙言不解,“可我听一位高人说,西郡的地底,藏有龙脉。”
徐思娇猛然转向她,瞳孔之中还有尚未褪去的恐惧。
她握住沈妙言的手,认真道:“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只有西郡老徐家那几个老古董知道!我也是幼时不懂事,在夜里偷偷跑出去玩,才偶然发现的。”
她说着,歪了歪脑袋,仔细回想了下,似是酝酿好了情绪,才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沈妙言。
她小时候野性未除,最是顽劣不过。
那天夜里,她看见一只黑猫叼着块肉从花园里窜过,于是兴奋地追了上去。
黑猫跑得很快,一刻钟的功夫,就窜出了徐家。
而她不知疲倦地跟在后面。
那时候只是个小孩子罢了,天不怕地不怕,即便夜色浓浓,眼睛里,也仍旧只有那只飞快窜跑的黑猫。
不知追了多久,黑猫终于进了一条荒僻的街巷里。
徐思娇好奇地跟在后面,看见黑猫叼着肉溜进了一道门里。
她推开门,门内静悄悄的。
大约是没人居住的缘故,扑面而来都是霉味。
她在房中倒找西翻,也仍旧没能找到那只小猫。
后来,她打开一只木箱,却在木箱底下,看见了一条暗道。
她浑然不觉危险,只想着快要找到那只小猫了,于是直接跳进了暗道里。
暗道里嵌着灯火,还算明亮。
她走了两刻钟,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座地下都城。
一座废弃了的地下都城。
空中随处飘着幽绿色的粼粼鬼火,触目所及,是不见边际的墓碑,一直延伸到视线看不到的黑暗里。
遥远的平原上,一座火红色的城池拔地而起,巍峨壮阔,凄美孤独。
无数火红灯笼挂在那座城池上,把它映照得仿佛火光四溢般绚烂夺目。
这样孤独而浩大的城池,是她此生见过的,最壮丽的景致!
它比秦时的阿房宫更加波澜壮阔,比壮丽的贺兰山更加鬼斧神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