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压下这令人烦恼的往事,她轻轻将镜奁重新合上。这样的水银镜,是西洋货船上下来的东西,她只在相府里见过,这下河村全村上下只怕就是里正家的小姐,也未必会有。这竟然是易母的遗物,当真令人惊异。易母生前的确是个精于修饰的女子,但也从未见她穿戴过什么过于华贵的衣饰,为什么会有这样昂贵的镜子?

带着不解,她走到了床畔坐下。

床下烧着热炕,暖烘烘的,令人丝毫感受不到屋外的寒冷。床上的床单被面皆是湖蓝色细棉布,却都是新的。她有些糊涂了,这间房说是易母生前的住处,但为何床上的用品却都是新的?再想及今天进门时,易嶟说漏嘴的话,他是知道自己要来?但这怎么可能?

自己被卖出相府,是没有前兆的事情,易家兄弟怎会知道?

她想不明白,连日以来的紧张疲惫,这会儿一股脑的发作起来,令她困乏不已。她熄了灯,脱衣就寝。温暖的炕,绵软的床铺,带来难以言喻的舒适,她很快便遁入了梦乡。

易峋在房门前站了一会儿,看着门缝里透出来的亮光消失,才去了厨房。

易嶟正在灶前,借着灶火的光亮收拾农具,见他进来也没有起身,只是招呼了一声:“哥。”

易峋在他身旁坐下,把白日买回来的种子一包包分好。

兄弟两个商议着开春之后的农事,如今易家有二十亩地,十亩坡地,十亩水田,仅凭这兄弟二人,是种不来的,少不得要去雇些人手。

易峋说什么,易嶟便点头答应着什么,这兄弟两个,从来是大哥做主,弟弟听命。

两人商议妥当,眼见时候不早,也都各自起身要回去歇息。

易嶟正要出门,却想起了什么,向易峋说道:“哥,春娇她怎么怪怪的?她是不是以为……”

易峋看着眼前的弟弟,满面冷意,一字一句道:“不论怎样,她是我的。”

易嶟脸色有些发白,勉强笑了笑:“我知道。”说着,停了停,又说:“哥也早些睡吧,跑了一天的路呢。”便出去了。

独剩易峋一人,站在厨房之中。

灶下的火已将近熄灭,只剩些没有烧尽的焦黑木炭带着火星劈啪作响。

她回来了,重新回到了他身边。失去她的三年里,每一个夜晚都那么的焦渴而难熬。可如今她回来了,甚而还成为了他的人,明明他想怎样都可以,人在眼前却又什么都做不出来。

“峋哥,后山上结了好些酸枣子,你带我去摘。”

“峋哥,我扎的风筝,好看不好看?”

“峋哥,等我大了,给你当媳妇好不好?”

“易峋,你有什么?一个乡下的穷小子罢了!我就是要到京城相府里去过好日子,你凭什么拦着我?!你是我什么人?!”

往昔的对话,在脑海里不断盘旋,令他的头嗡嗡作响。

易峋眸色越来越深邃,一拳砸在了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