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皱起眉,她紧盯着门外,没有注意自己露出了破绽。

但没有人攻击她。

屋门前猛烈地锤击声不曾断绝,静静觉得那扇门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这个可能性拽住静静的目光,让她无暇去注视魔女。

余光中,她看到魔女转身从墙上取下了什么,又弯腰从滚沸的大锅里取了一勺药液,仰头一饮而尽。

“过来。”

魔女发话。

静静刚要转头,魔女迅速说:“别看我!”

“……”

静静一下僵在那。

她似乎知道了什么,但却又无法理解隐藏在水面下的事实。

“不看你我没法走过去。”静静说。

很快,余光中的黑影靠近,一只冰冷的手拉住她的手腕。

虽然上一秒还在互相攻击,但静静只迟疑了一下,便选择相信。

她任由魔女把她牵引过去,抱着合起来的小伞,侧坐到了什么东西上。往魔女不在的另一侧扭头,静静看到了一只枝杈刺刺牙牙的扫帚屁股。

飞天扫帚啊,真是oldschool。

静静想起了在另一个世界自制吸尘器坐的魔法师。

门外的敲击声变沉重,金属碰撞的清脆声音夹杂其中,农人的愤怒渐渐转化为疯狂。

像知道最准确的时刻,房门被凿破的下一秒,扫帚刺刺牙牙的树枝屁股猛地炸了一下,瞬时腾空而起,顺着宽大的烟囱窜了出去。

那是什么?

静静仰起头。

啊……。

是风。

是绿色的风啊。

在腾飞中,静静伸出手掌,抚摸过眼前的一切。

淡绿色的风在她指尖环绕,又轻轻滑过,如同梵高的油画,打着卷的细小色段揉合在一起,在天空上转出几万种模样。

风像云,云像城。

而魔女的小屋,却就是魔女的小屋。

只是它不在山谷上,不在森林中,也不在沼泽间,它在插云的山顶,在临着村镇田野的悬崖上。它取代了至高的峰,紧紧镶在山脉间,俯瞰着一切。

暴露在人群的视野中,魔女发出标准的尖笑,在农人够不到的高度来回盘旋,从明绿色的风卷儿之间往人群里丢燃烧弹。

“真是童话啊……”

伴随笑声,静静低声呢喃。

山崖边的众人来回追着魔女的扫帚,边跑边大声咒骂,有人看到了黑发的静静,指着她高声喊:“看呐!那是黑猫粪便异化出的精灵!”

静静:“……”

你说谁是屎精。

而且你们说起话来这股咏叹调是怎么回事。

又盘旋了一阵,魔女似乎玩够了,驾着扫帚一骑绝尘,向远方的森林而去。

静静的脸始终朝后,望着山崖上越来越远的人们,她忽然反应过来。

好像,没有人真的受伤。

扫帚的飞行平缓持续,她们从山崖上俯冲下来,拉出一道缓和的函数线。魔女的家在背后,而路在前方,静静不知道她们将要去到哪,哪里才是停泊点。

坐在扫帚上,她们飞越过大片的湖泊,低语的山林,静静的脚拂过唱歌的麦浪,咯咯唧唧笑着的蒲公英田。通译器持续运作,她侧耳倾听,世界中的一切都在窸窸索索,飞禽走兽,大家都在私语。

让我们红尘作伴,潇潇洒洒。静静看不见,眼皮后的双眸只能感到光线。她隐约见到右侧方有什么在燃烧烹煮,火光跃动,明明灭灭。

忽然,静静听到细微的沙沙轻响,像过长的裙子拖行在木地板上。

一个冰凉的东西碰触到她的下巴。

静静哆嗦了一下,刚要睁眼,命令自己努力闭上眼的想法,和女性严厉的话语一同响起。

“不准睁眼!”

静静想起以前她学校里的女数学老师。

她紧锁着眼皮,赶忙咧咧嘴说:“我没有我没有,我克制住了。”话落,静静把手掌也挡在了眼前。

“……”

也许是错觉,她听到了一声像笑的气音。

“你从哪里来。”

女性问道。

静静维持着遮住双眼的姿势,解释了自己的来处,以及到达这里的原因。

“所以说,大概是你碰到了什么难事需要人帮助,想要静静,所以——”

“我没有难事。”女性迅速打断她,声线更沉。

“也不需要任何帮助。”

静静停了一下,勉强说:“那好吧。”

她摸索着把伞收回包里,手向后盲探,边摸边说:“那抱歉出现在这里,反正我就待一小会,很快就——”

“别动。”

她向后探的手猛地被什么拉起,拉到前面,向后的重心随着惯性也向前倒,静静一时刹不住车,一手搭在对方肩上,一手按在了她胸上。

好小。

静静条件反射睁开了双眼。

【那是磨损的珠宝。】

一切音声仿若静止了。

【那是迟暮的斜阳。】

静静还未聚焦的双目怔愣着,看着眼前近在咫尺,同样呆愣的女性。

【那是曾热烈燃烧绽放,绮丽跃动的旧日之火。】

【那是魔女的颜色。】

“你好漂亮啊。”

静静无意识地轻声说着,像吐出一句叹息。

那不是过去式,那是对于现下的评价。

年老的魔女回过神,她猛然推了静静一下,甩开她的手。

静静被她推得倒退两步,清醒过来的同时来脚底一滑,差点没站住,她扭过头,看到了地上熄灭最后一簇烈焰的液态火。

如果魔女没有拉她,刚才她的手就会按在这上面。

静静转回头,看见了魔女,才后知后觉地二度闭上眼睛。

嗯?刚才那一瞥是不是有哪变奇怪了。

“那个……”静静犹豫着说,“我不是故意睁眼的。”

她听到魔女说:“再闭上有什么意义,你已经看到了。”

静静松了口气。

“对啊,所以说——”

“所以说我要杀了你。”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