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大红灯笼也早早挂起，各地组织的舞龙踩高跷队实实在在地闹着元宵，各家工厂的秧歌队也是比着赛地表演，煞是热闹。农村的元宵节就清静了许多。除去集市有些节日气氛，农民已经开始下地春耕。农民的下地干活，完全是自觉的，心情也似乎与打扑克的学生一样，十分敞亮。

待在家里确实无聊，吴若水的心情并不十分敞亮。看来还没有到敞亮的时候。他便拉上李青蓝去赶集。在大中专读书的学生，开学尚有几天，在家也是无聊，找不到拉呱解闷的人。在村口，碰上朱英丽。

“嚯，你也去赶集逛逛？”李青蓝说。

“若水，回来过十五？”朱英丽问。

“就算是吧。没去找董秀英吗？”

“她呀，初七就回学校了。说是最近要实习，挺忙的。”

仨人边走边聊。这也是吴若水、李青蓝非常期待的场景。

集市上很热闹，卖鞭炮的，卖起火的，卖烟花药的，还有一些叫上名的新玩艺，煞是好看。

“朱英丽，你不来把起火？”李青蓝问。

“该买。不过，可是有个大姑娘放起火的说法。”吴若水笑道。

“啥意思？浪气冲天呗。本来我还不想买，现在冲你这一句话，我还非买不可。”朱英丽果然买上几把。

集市上当然免不了同学照面。毕竟集市是农村同学不期而遇的最佳地点，在通讯不方便的年代，去赶集也是找同学的最佳选择，尤其是考上大学的同学，更愿意在集市上发表一下大城市的感觉，否则憋在心里难受。一个村里，能考上学的，还能有几个呢？所以，作为已经考上大学的人来说，赶集的目光不在各个摊点上，而是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面孔，一旦发现，必须高声断喝。

“哎，李青蓝，啥时开学？”李青蓝的一个同学喝道，也是中专生。

“牛大伟，哪里去？大年初一找你喝酒也找不着你，大过年的忙啥去了？”

同学见面，当然免不了寒暄一番。反正也不是自己的同学，吴若水没有怎么受刺激。对于李青蓝与朱英丽频频与同学打招呼，这也应该是来赶集的目的之一吧。

近几年，每逢元宵节，镇上一改过去唱大戏的习俗，以歌手比赛代之。三个年轻人也赶闲无事，正好去凑个热闹。

集上原先的戏台上稍作布置，安上俩破喇叭，一个破话筒，扔上几张桌子，一个舞台就布置好了。舞台上方挂着一条不太大气的横幅：第三届农村歌手演（简化字，宝盖下为“一”）唱赛（简化字，底下是“西”）。

“看这‘一唱西’，水平肯定不低，都高出地面两米多。”吴若水看两个简化字很是不顺眼。

“那是，咱村据说是书记的千金登台，等着瞧好戏吧。”

台下，站满了瞧热闹的男男女女。时不时有起火从天而降，直闹得女人尖叫，男人大骂。但是，演唱赛的水平实在难以让人恭维。

“嚯，咱镇的水平不低。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中音还净拐弯，简直是独创一法。要是我上台，这第一名非我莫属。好歹的，那《热恋的故乡》我唱得足可以假乱真，范琳琳那不敢见我。”

“行了，水子，有朱大师在还有你弹的杏核？人家朱英丽才是真正修过音乐的，音乐可是幼师的强项。谁跟你似的，瞎起劲。”李青蓝抢白吴若水。

“好，我暂停。我这个人的最大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行咧，你俩别像说相声似的耍嘴皮子了，咱也别在这里丧情绪，走人。”朱英丽提议。

也好，省得看到结尾太令人失望。几个学生清高地离开演唱场地，那令人起疙瘩的声音也渐去渐远。

其实，农村的元宵节，真的没啥可瞧的，现在除放些烟花，也没有多少气氛，最大的感觉就是年总算过完了。但是听老人说，前些年那才叫一个热闹，过年是一家人团圆吃个年夜饭，过十五则是全村人共同庆贺，除了耍龙灯、闹灯会，晚上有些好热闹的家庭还要放各种烟花，村里的大人小孩子也是走了这家看那家。放烟花的村民也期待村里的人来看热闹，也往往是如果这家还没放完烟花，另一家就肯定不放，免得院子里太冷清，没有多少村民来看。那个时候，没有电视可看，但是正月十五一整天不闲着，真的是闹元宵，晚上一直热闹到半夜，大人小孩才随着皎洁的月光回家睡觉。

现在，村民手里的钱也多了些，耍龙灯闹灯会的心思却没了。如果再有放烟花的，不是图个乐子，反倒成为斗富的比赛。你放九响的，我放个十八响的。你用土办法放烟花，看我的冲天雷，高得十里八村都看的见。故此，村里的热闹没了，只剩下一个时髦的唱歌比赛。

吃过晚饭后，吴若水和李青蓝转游了大半个村子，一无所获，难寻当年的热闹。“真的是黄鼠狼生老鼠，一窝不如一窝”。俩人有些愤愤然。所以，等月亮一爬上村头的那棵大树，元宵节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