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武端和承韬便灰头土脸地回来,小小的人步子却如老学究般沉重,见到她幸灾乐祸的神情十分不满。
凤羽靠在门槛上向他们打招呼,将武端道歉时带来的樱桃酒打开,分与二人喝。武端的酒量与他那英朗的相貌十分不符,几口下去便醉倒在石头上。
承韬生得虽比他粉油些,但年纪不大酒量却好,一杯杯喝下去也不见脸红。
凤羽喜欢看人饮酒,更喜欢研究酿酒的妙法,但自己其实并非酒客,不过是偶尔怡情小酌,或是遇见投契之人对饮几杯。
何况她此时年纪尚小,风寻也许她常沾酒。不过她的酒量尚可,同凤翦、无名,或者秦池、陆引相比,自然相差甚远,但在寻常人中也说得过去。
因此那夜清风明月,只余二人对饮。
细聊起来,她才知晓,原来承韬的母妃正是当年接引她入天宫的崇明帝妃。
那是位华贵大方、人淡如菊的仙子,待人很是温柔和蔼。
据承韬酒后凄凄切切的嗓音说,他父皇是成就大业之人,天宫妃嫔媵嫱众多,皇子公主自然也多,他排在第十九位,也无甚稀奇之处。
凤羽眼中的天帝慈祥恺恻、温润和蔼,若非看起来年龄稍大,便是个翩翩佳公子的模样,爱慕他的人多些,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承韬却说,他的父皇是心性坚毅之人,岂会为美色挂心。
当年崇明帝妃嫁他时,也是西洲大族辛氏之女。高门大户的女儿都是不甘为人妾室的,更何况是做众多妃妾中的一个,但天帝却说,“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没有你也有旁人,别不识抬举”。
从此她便识了抬举,安安稳稳地做起帝妃来。此后她的地位愈加尊崇,连带着承韬也备受重视。虽然同为皇子,但小仙们见到他总是比见到其他皇子要恭敬些。
如今他年纪尚小,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凤羽心想果然成大事者须先忍得世人不能忍的屈辱,方能享得世人不能享的尊贵。譬如她自己顶着这“赤焰金凰”的名号,纵然贵重,可又有谁晓得其中烦恼。六界中想保她命的人不少,想取她命的人却更多,艰险鬼蜮,如影随形。
“想什么呢?”凤母见她拿着一张巴掌大的酥饼出神,觉得如此场合实在丢脸,便拿筷子敲敲她的手提点。
虽说是正经场合,终究不过家宴,她一向不爱论这些虚礼,况席上又无外人,便也没有放低声音,随口敷衍说:“糕贵乎松,饼贵乎薄。这个饼如此厚,太拙了些,咱们膳司的厨子一日不如一日了。”
“偏你嘴刁,还这么挑吃捡喝的!”凤母见众仙都在笑,也不好再说她,回身命跟着阿釉小仙吩咐膳司将杨梅蒸的饭快些上来。
风寻正坐在她身边,听见她抱怨,不显山不露水地将自己碗中剥好的梅子酒醉虾搛给她。凤母眼风扫过,只在心中勾勾嘴角,装作没瞧见的一般。
一时散席,用过茶,凤羽便悄悄向她母亲告假,带着风寻去参观他的水榭。
那四五间房子盖在叠翠崖后的迷湖烟雨上,前面有碧波千顷,后面有修篁飞瀑,格外清雅别致。
她幼时爱玩水,但赤焰金凤凰与水有些犯克,虽然神仙一入真流便已跳出五行,但终归有些弊病。譬如之前她在南洲水下,法力便受限三分,以至于被两名九星仙将带人擒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