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剖腹产

萧氏一听这话,心头便是一暖,柔声道:“夫君说的哪里话?侍奉婆母本就是为人儿媳的本分,何来辛苦之言?”

平心而论,赵氏对自己确实不算好。只是就算受了再大的委屈,一顶“孝顺”的大帽子压下来,自己也只能受着。何况,比之大伯后院中好几个姬妾,自己的夫君身边干干净净,连个通房丫头都不曾有,只这一点,萧氏便心甘情愿地跟着陆昌兴。比起丈夫身边干干净净而言,受点婆母的气又算什么?再说了,赵氏不过是抬举小赵氏来打压自己,那点手段,还真是不痛不痒。

陆安珩努力地将自己缩成一团空气,坚决不做父母间的电灯泡,奈何他与父母之间的“心有灵犀”技能点目前还处于零的状态,陆昌兴夫妻二人的眼神同时落在了自己的胖儿子身上,原本严肃的神情松了下来。

陆昌兴微微一笑,对着萧氏柔声道:“我先去大哥那边看看。”

萧氏点头,替陆昌兴整了整衣襟,轻声道:“好好安慰一下大哥大嫂还有婆母,莫要与他们生冲突。”

陆昌兴咬牙,一把抓住萧氏的手,低声道:“放心,我不会再让你们受委屈了!”

萧氏面上一红,忍不住嗔了陆昌兴一眼,眼神往陆安珩的方向瞟了瞟,示意儿子还在一旁看着呢!

陆昌兴哈哈一笑,大步踏出门去了。

陆安珩则贼兮兮的瞅着萧氏直发笑,看得萧氏脸上的红晕更深,也匆匆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见萧氏几乎算得上是逃离的背影,陆安珩心中暗笑,而后便是一声叹息。这年头儿不好混,一个“孝”字能压死一群人。如今陆安瑾死了,陆昌平心中作何感想自己无从得知,但是小赵氏,绝对会将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

如同小赵氏这样不讲道理的人,陆安珩曾经在现代时见过,那回可真是刷新了自己的下线,让自己知道,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小赵氏这回伤心是真的,然而只怕要对自己再多出几分怨恨来——为什么你落水了能救回来,我的儿子却死了?

想想她之前教唆陆安瑾的那番话,陆安珩便知道,这等全然不讲道理的强盗逻辑,放在小赵氏身上,那是完全没有冤枉她。再加上一个偏心大房,看二房不顺眼的赵氏,陆安珩真是为自己的爹娘叹了一口气,已然预料到了二房日后的堵心生活。

只是不知自己的大伯陆昌平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若是他与小赵氏心中所想一样,那么二房的处境,真是如履薄冰。萧氏与陆昌兴倒是能应付这些刀光剑影,然而自己姐弟三人便是他们最大的弱点。

从来都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更何况如今中馈掌握在赵氏手中,若是陆昌兴与萧氏二人一个不查,被大房钻了空子,不管自己姐弟三人哪一个出了岔子,对萧氏二人而言,都是锥心之痛。

陆安珩从未有哪一刻如同现在这般浑身发凉,再三提醒自己日后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顺便看好了陆荷与陆安珏,一定要保护好他们,绝对不能中了大房的毒手。天知道丧子后发疯的小赵氏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总归小心无大错。

另外,如今自己的身子已经大好,又回不去现代。陆安珩的眉头紧锁,头一回思索起自己未来要走的路来。

古代士农工商,陆安珩原本对商业挺感兴趣的,高考的志愿填报的也是与这方面有关的内容。然而就算陆安珩再学渣,也知道商人的地位在古代如何低下。

农?陆安珩倒是下过地,问题是那是被他外公抓去体验生活的,就下过那么一两回。跟古代一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还解决不了温饱问题的农民性质完全不一样。

工?陆安珩手工倒是挺不错的,以往在家没少拆电视机电脑啥的,还能趁着他爸回来之前麻溜的装回去。做各种木雕也是一把好手,然而术业有专攻,他那业务的水平跟现在专门靠这门手艺吃饭的工匠们比起来,那就是一个字——渣!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科举这一条路能走了。

更何况,若是小豆丁的记忆没错的话,陆昌平与陆昌兴兄弟俩都是秀才,在考取举人的路上碰了几回壁,陆家又不是什么世家,据说原本是商户人家,到了陆安珩的祖父这里才改换门庭,典型的草根。

如今陆安珩的祖父已亡故,陆家根本无人在朝中做官,陆昌平兄弟二人天资不及其父,能否中进士还是个大问号。若是陆安珩这一代还未能出一个进士的话,只怕是祖父留下的人脉都要作废了。家族衰败近在眼前。

陆昌兴必然不想看到自己父亲一生的心血都化成泡影。

便是为了陆昌兴,自己也要通过科举考个进士来!

这么想着,陆安珩的眼神便坚定了起来。虽然知道古代的科举录取率低得吓人,但是陆安珩对自己有着蜜汁自信,怎么说自己都是经历过高三炼狱的人啊,应付考试的技巧一大堆,心理素质杠杠的。

更何况,现在自己才四岁,拿出高三的作息表努力十二年,十六岁开始参加考试,自己就不信了,这么拼,还不能考个秀才回来?

完全没问题嘛!

翌日,萧恪一大早便上门来邀陆安珩出去游玩。恰逢沐休,萧恒不放心蠢弟弟,也跟着一道儿来了。

陆安珩也想出去看看京城的繁华,他还记着昨天见到的那些异族商人,想问问他们有不有玉米土豆的消息呢。正好萧恪和他哥这两个向导主动送上门来,陆安珩真是求之不得。

走在石板路上,陆安珩时不时地停下来听一听货郎们地吆喝。这会儿已到十月下旬,天气逐渐转凉,陆安珩却注意到这些货郎们脚上还穿着破损较重的草鞋,露在外头的皮肤粗糙不堪,隐隐还能看到些许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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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即便发现了内鬼的身份,中了迷药的陆安珩却还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奶娘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抱到了后门。

陆安珩躺在怀里,将奶娘剧烈的心跳声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还听到了奶娘压制不住的低泣声。陆安珩却只觉得讽刺,奶娘这是良心还未完全丢失,所以在自责吗?真是可笑,即便她再自责,不也还是要对自己不利吗?更何况,家里的下人虽然不多,却都被萧氏安排的井井有条,内院每晚必定会有守门的婆子,外院则有小厮。方才奶娘一路畅通无阻,分明就是计划了好些时日,这才选在今天动手。

接应的人很快就来了,奶娘抱住陆安珩的手更为用力了,抽泣了几声,奶娘低声对着陆安珩哽咽道:“三郎你别怪奶娘!她们抓了我的孩子威胁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废话少说,把人给我!”前来接应的人粗声粗气地低斥了奶娘一句,而后动作粗暴的将陆安珩从奶娘怀里扯了出来,一只手搂紧陆安珩转身就走。陆安珩被这大汉抱的难受极了,这大汉生的格外壮实,一身蛮力,就算是有意控制了自己的力气,陆安珩还是差点被他捂得背过气去。

奶娘似乎放心不下,又上前追了几步,轻声道:“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求求你们,照顾好这个孩子吧!”

“嗬,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这大汉一把将奶娘推了个趔趄,抱紧了陆安珩瞬间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没过多久,陆安珩便听到“吱呀”一声门响,而后响起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快进来!”

大汉抱着陆安珩迅速进了门,这么一番折腾,陆安珩所中迷药的药效也过去了,悄悄地睁开了眼,想看一看自己究竟被抓到了什么地方来。

入眼便是一片漆黑,只有皎月的清辉铺了一地,陆安珩只能看出,这只是个极为普通的农家小院,并无任何线索。这几人行事极为小心,直到进了正屋这才开始说话。

“人接过来了?”

“当然,我亲自出马,还能出岔子不成?”大汉猛地一拍陆安珩的后背,得意地开口道,“别说,那娘们儿还真没糊弄我们!这个,可是读书人家的孩子。听说已经开蒙,识字念书了呢!”

“那感情好!”开门的那人搓了搓手,喜滋滋道,“再加上另一个白白嫩嫩的小郎君,我们这回可算是能大赚一笔了!到时候,咱哥儿俩赚足了银子就不干了,回老家娶个婆娘,再生几个大胖小子,好好过日子去!”

“诶!二狗哥,我听你的!”大汉似乎是被他口中的“二狗哥”所说的美好未来给迷住了,声音也带了几分喜色,猛然起身道,“我去看看那些小崽子们。”

陆安珩听得心中直发冷,自己这是进了人贩子的地盘了?小赵氏可真是好样儿的,自己这回要是能回去,一定要亲手揍死她!也不知萧氏与陆昌兴发现自己失踪后,会如何伤心崩溃?

想着陆昌兴夫妻二人这些日子对自己的照顾,陆安珩的心中不禁为他们担忧起来。尤其是萧氏,本就因为小豆丁落水一事颇为自责,认为是她自己没照顾好小豆丁。如今自己被奶娘送进了人贩子手中,萧氏若是知晓了,还不知有多绝望呢。

不行,自己绝对不能坐以待毙等着陆昌兴他们来救人!陆安珩的脑子飞速的转动着,别说是消息不通畅的古代了,就算是信息发达的现代社会,也不知有多少家庭因为该死的人贩子而支离破碎。许多父母找孩子找了一辈子,也没有找到。若是自己真的被这两个人贩子带着离开了杭州,只怕是再也见不着萧氏与陆昌兴了!

这怎么能行?

陆安珩心下焦急万分,却又苦于无法动弹,只能干着急。

等到大汉将他放在地上离开后,陆安珩努力地想要动一动身子,挣扎了许久,终于感到自己有了点劲儿。陆安珩心中一喜,看来这迷药的药效快要过去了!

正在这时,陆安珩忽然被人扶着坐了下来。陆安珩惊讶地转动眼珠,想要看清扶着自己的人的长相,却突然被捂住了嘴。耳边传来那人暖暖的呼吸声,“嘘!你莫出声!不然,哭闹声将他们招了过来,你还得讨他们一顿打。”

陆安珩轻轻点头,现在药效基本已经过了,陆安珩抬手将这人捂住自己嘴唇的手给挪开,同样小声道:“我知道了,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吗?”

一边说着,陆安珩一边扭头,这才趁着月色看清楚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杂乱不堪的小房间内,异味熏人,十来个小孩子正瑟缩着身子望着自己。令陆安珩心惊的是,这些孩子们的眼中满是麻木之色,瘦骨嶙峋的身子紧紧挨在一起,衣裳破破烂不堪,几乎蔽不了体,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了一道道伤痕。许是被人贩子折腾地太久,这些孩子虽然年幼,面上的神情却如同八十老妪一般死气沉沉。

陆安珩咬牙,看把这些孩子毁成什么样了?所有人贩子就应该通通被打死!死后还要下十八层地狱日日遭受折磨!

“你怎么了?吓傻了吗?”

陆安珩瞬间收回了眼神,仔细地看着方才扶起自己的男孩。见这孩子不过六七岁的样子,长得眉目如画,很是精致,即便沦落到如此窘境,这孩子的眼中还闪烁着熠熠的光辉,与身后的那群孩童宛若处于两个世界。再一看他身上所穿的锦衣,料子明显不是凡品,陆安珩便能断定,这位的来历定然不凡,也不知外头那俩人贩子哪儿来的豹子胆,竟然敢招惹上这么一个权贵家的小少爷。

这位小少爷倒是天生的自来熟,对着陆安珩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头,小声安慰他道,“你别担心,我阿爹肯定会来救我的!到时候,我就让我阿爹把外面那两个坏蛋关到大牢里去!”

陆安珩点点头,同样小声的问道,“你被抓来很久了吗?这里就只有那两个坏人看着我们吗?”

男孩点头,接着道,“没错,我被关进来两天了,就只看到他们两个人。对了,我叫萧恪,你叫什么?”

“陆安珩。”

“嗯,陆家阿弟,你放心,我阿爹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

陆安珩可不会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四下看了看,陆安珩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正准备试试爬一爬窗户,就听得门口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陆安珩赶紧坐下,紧紧地挨着萧恪,做足了一副害怕至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