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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即便发现了内鬼的身份,中了迷药的陆安珩却还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奶娘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抱到了后门。
陆安珩躺在怀里,将奶娘剧烈的心跳声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还听到了奶娘压制不住的低泣声。陆安珩却只觉得讽刺,奶娘这是良心还未完全丢失,所以在自责吗?真是可笑,即便她再自责,不也还是要对自己不利吗?更何况,家里的下人虽然不多,却都被萧氏安排的井井有条,内院每晚必定会有守门的婆子,外院则有小厮。方才奶娘一路畅通无阻,分明就是计划了好些时日,这才选在今天动手。
接应的人很快就来了,奶娘抱住陆安珩的手更为用力了,抽泣了几声,奶娘低声对着陆安珩哽咽道:“三郎你别怪奶娘!她们抓了我的孩子威胁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废话少说,把人给我!”前来接应的人粗声粗气地低斥了奶娘一句,而后动作粗暴的将陆安珩从奶娘怀里扯了出来,一只手搂紧陆安珩转身就走。陆安珩被这大汉抱的难受极了,这大汉生的格外壮实,一身蛮力,就算是有意控制了自己的力气,陆安珩还是差点被他捂得背过气去。
奶娘似乎放心不下,又上前追了几步,轻声道:“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求求你们,照顾好这个孩子吧!”
“嗬,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这大汉一把将奶娘推了个趔趄,抱紧了陆安珩瞬间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没过多久,陆安珩便听到“吱呀”一声门响,而后响起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快进来!”
大汉抱着陆安珩迅速进了门,这么一番折腾,陆安珩所中迷药的药效也过去了,悄悄地睁开了眼,想看一看自己究竟被抓到了什么地方来。
入眼便是一片漆黑,只有皎月的清辉铺了一地,陆安珩只能看出,这只是个极为普通的农家小院,并无任何线索。这几人行事极为小心,直到进了正屋这才开始说话。
“人接过来了?”
“当然,我亲自出马,还能出岔子不成?”大汉猛地一拍陆安珩的后背,得意地开口道,“别说,那娘们儿还真没糊弄我们!这个,可是读书人家的孩子。听说已经开蒙,识字念书了呢!”
“那感情好!”开门的那人搓了搓手,喜滋滋道,“再加上另一个白白嫩嫩的小郎君,我们这回可算是能大赚一笔了!到时候,咱哥儿俩赚足了银子就不干了,回老家娶个婆娘,再生几个大胖小子,好好过日子去!”
“诶!二狗哥,我听你的!”大汉似乎是被他口中的“二狗哥”所说的美好未来给迷住了,声音也带了几分喜色,猛然起身道,“我去看看那些小崽子们。”
陆安珩听得心中直发冷,自己这是进了人贩子的地盘了?小赵氏可真是好样儿的,自己这回要是能回去,一定要亲手揍死她!也不知萧氏与陆昌兴发现自己失踪后,会如何伤心崩溃?
想着陆昌兴夫妻二人这些日子对自己的照顾,陆安珩的心中不禁为他们担忧起来。尤其是萧氏,本就因为小豆丁落水一事颇为自责,认为是她自己没照顾好小豆丁。如今自己被奶娘送进了人贩子手中,萧氏若是知晓了,还不知有多绝望呢。
不行,自己绝对不能坐以待毙等着陆昌兴他们来救人!陆安珩的脑子飞速的转动着,别说是消息不通畅的古代了,就算是信息发达的现代社会,也不知有多少家庭因为该死的人贩子而支离破碎。许多父母找孩子找了一辈子,也没有找到。若是自己真的被这两个人贩子带着离开了杭州,只怕是再也见不着萧氏与陆昌兴了!
这怎么能行?
陆安珩心下焦急万分,却又苦于无法动弹,只能干着急。
等到大汉将他放在地上离开后,陆安珩努力地想要动一动身子,挣扎了许久,终于感到自己有了点劲儿。陆安珩心中一喜,看来这迷药的药效快要过去了!
正在这时,陆安珩忽然被人扶着坐了下来。陆安珩惊讶地转动眼珠,想要看清扶着自己的人的长相,却突然被捂住了嘴。耳边传来那人暖暖的呼吸声,“嘘!你莫出声!不然,哭闹声将他们招了过来,你还得讨他们一顿打。”
陆安珩轻轻点头,现在药效基本已经过了,陆安珩抬手将这人捂住自己嘴唇的手给挪开,同样小声道:“我知道了,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吗?”
一边说着,陆安珩一边扭头,这才趁着月色看清楚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杂乱不堪的小房间内,异味熏人,十来个小孩子正瑟缩着身子望着自己。令陆安珩心惊的是,这些孩子们的眼中满是麻木之色,瘦骨嶙峋的身子紧紧挨在一起,衣裳破破烂不堪,几乎蔽不了体,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了一道道伤痕。许是被人贩子折腾地太久,这些孩子虽然年幼,面上的神情却如同八十老妪一般死气沉沉。
陆安珩咬牙,看把这些孩子毁成什么样了?所有人贩子就应该通通被打死!死后还要下十八层地狱日日遭受折磨!
“你怎么了?吓傻了吗?”
陆安珩瞬间收回了眼神,仔细地看着方才扶起自己的男孩。见这孩子不过六七岁的样子,长得眉目如画,很是精致,即便沦落到如此窘境,这孩子的眼中还闪烁着熠熠的光辉,与身后的那群孩童宛若处于两个世界。再一看他身上所穿的锦衣,料子明显不是凡品,陆安珩便能断定,这位的来历定然不凡,也不知外头那俩人贩子哪儿来的豹子胆,竟然敢招惹上这么一个权贵家的小少爷。
这位小少爷倒是天生的自来熟,对着陆安珩咧嘴一笑,拍了拍他的头,小声安慰他道,“你别担心,我阿爹肯定会来救我的!到时候,我就让我阿爹把外面那两个坏蛋关到大牢里去!”
陆安珩点点头,同样小声的问道,“你被抓来很久了吗?这里就只有那两个坏人看着我们吗?”
男孩点头,接着道,“没错,我被关进来两天了,就只看到他们两个人。对了,我叫萧恪,你叫什么?”
“陆安珩。”
“嗯,陆家阿弟,你放心,我阿爹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
陆安珩可不会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四下看了看,陆安珩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正准备试试爬一爬窗户,就听得门口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陆安珩赶紧坐下,紧紧地挨着萧恪,做足了一副害怕至极的样子。
门应声而开,大汉端着一只破碗走了进来,见陆安珩已经醒了过来,大汉满意地笑了笑,粗声道:“很好!算你识相,听好了小崽子,你要是敢哭,我大牛的拳头可饶不了你!喏,喝了这碗水!”
陆安珩乖巧的接过水喝了一口,又苍白着脸将碗递给大汉,却在大汉快要接过的瞬间松了手。大汉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碗摔得四分五裂。
大汉瞬间就沉了脸准备发火,陆安珩的动作却比他更快,连忙将碎片全部扫进自己的下袍中,似乎被吓到了,瑟瑟发抖的急急开口道:“我马上就收拾好,你别打我!”
许是陆安珩的脸色太苍白,大汉抡在半空中又放了下来,黑着脸吓唬陆安珩,“这回我就放过你,下次再毛毛躁躁的,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陆安珩连连点头,乖巧地应道:“我知道了,下回一定当心。”
大汉对陆安珩如此听话的表现很满意,乐道:“不愧是念过书的娃,就是要比这些小崽子们懂事得多!”
陆安珩则白着一张脸,怯生生地道:“我要是听话,你是不是能将我送回家去?”
大汉大笑,“回家?放心,看在你听话的份儿上,我会给你找个好买家的!行了!都不准说话,让我听到一丁点声音,你们就都得挨揍!”
陆安珩点头,望着大汉离去的背影,悄悄地将碗的碎片全部藏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如果只有这两个人看守的话,自己未必不能拼上一把。
陆昌兴抬了抬手,望向萧氏的眼神温柔至极,含笑道:“娘子不必忙活,这些时日你辛苦了。三郎今日又晕了过去,可曾请了大夫,开了药方?”
一听到“药方”这两个可怕的字,陆安珩立马回神,天知道这段时间他过得有多苦逼,都快要被那苦得吓死人的汤药给淹没了,吃啥啥不香。现在一听陆昌兴提到这俩字,陆安珩的身子条件反射的一抖,简直是提神醒脑的最佳灵药。
陆安珩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陆昌兴,见此,陆昌兴那颗担忧长子的心便放下了,这般灵动,想来这病也不碍事,再服几剂汤药估摸着就能大好了。不过还得再让大夫仔细瞧一瞧,可千万莫要留下病根。
不过这一瞬间,陆昌兴的心头便闪过种种思绪,再次伸手揉了揉陆安珩的头,轻声安慰他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三郎要乖乖的吃药。”
我真的很听话的喝药了啊!陆安珩全是眼泪的想,这年头儿小孩子的夭折率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自己可不想就这么挂了。要是自己在这边儿挂了,又回不去原来的世界,那多冤呐!
陆安珩正想得入神,却不知道他现在的一张包子脸正皱成一团,承袭自陆昌兴的一双桃花眼中水光潋滟,看上去分外喜感。陆昌兴与萧氏憋笑,继续安慰萌包子儿子,“三郎别不高兴,大夫说了,再喝几回药就能痊愈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陆安珩的眼神瞬间就亮了,萧氏脸上的笑容愈深,忍不住捏了捏陆安珩的婴儿肥脸,手感太好,萧氏又继续捏了几把,换来陆安珩无奈的眼神。
陆昌兴见此,只觉得自己满腔的阴郁都尽数散去,若能永久地过下去,便是神仙都不换的幸福日子了。
然而一想到长房,陆昌兴原本柔和的脸色又变得冷峻起来,浑身的气息都冷了下来。萧氏所有所觉,偏头看了陆昌兴一眼,轻声问道:“夫君要去大哥大嫂那里看一看吗?大郎……真是可惜了。”
萧氏是真心为这个侄儿惋惜,即便她与小赵氏之间的矛盾再多,也不至于牵连到孩子。想到三郎落水昏迷的那段时间,自己眼都不敢阖的守着他,看着他痛苦地皱眉,自己便心如刀绞。如今大郎落水而亡,小赵氏绝对比自己当初更绝望。这么想着,萧氏心中对小赵氏的恶感暂时去了几分,真心实意地为大郎落下泪来。
陆昌兴的神色淡淡,眼中也露出几分惋惜之色,微微叹了口气,“我去安慰安慰大哥。”
陆安珩心道:若是你们知道了那个“让人可惜”的大郎害了你们真正的儿子,只怕这会儿得拍着巴掌庆祝一番吧?
见萧氏还在流泪,陆安珩的眼珠一转,立马气呼呼地道:“阿娘不要为大哥伤心啊!大哥是坏人,就是他把我推进池塘的!”
“什么?”萧氏与陆昌兴齐声惊呼,陆昌兴极快,严肃着一张脸,再次向陆安珩确认,“你上回落水,是大郎害的?”
陆安珩点头,接着把刚才梦境里听到的陆安瑾对自己的怨恨之词全部说了出来。陆昌兴和萧氏的脸色哟,简直就跟从墨汁里泡了一回似的,神经大条如陆安珩都感到了空气中的寒意,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悄咪咪地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陆昌兴怒极反笑,“好一个大嫂!”
萧氏只觉得自己的一片伤心喂了狗,这么个心狠手辣想要害死自己儿子的侄子,自己的眼泪真是白流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滔天的怒火。半晌,萧氏冷静地开口道:“夫君还是前去大房院里看一看吧,不管大郎之前对我们三郎有怎样的恶毒心思,现今他已去世,单凭三郎的一番话,也认定不了小赵氏的过错。死者为大,就当是去看一眼他们的报应吧!”
陆昌兴抿唇不语,两道赏心悦目的长眉死死拧在一块儿,日光透过窗纱洒在他俊美的脸上,衬得他愈发丰神如玉,如同芝兰玉树,令人舍不得挪眼。
萧氏见此,忍不住叹道:“婆母还在那边呢,你就当是尽孝了。”
提起赵氏,陆昌兴的脸色愈发冷峻,眼中的苦涩一闪而逝。心疼地望着萧氏,陆昌兴涩声道:“娘子嫁给我这么多年,受累了。”
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然而到了赵氏这里,那就得换成大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了。赵氏只生了陆昌平与陆昌兴两个儿子,奈何在生陆昌兴时难产,差点让赵氏丢了性命。是以赵氏一向不喜陆昌兴,待到陆昌兴及冠后,又拒绝了赵氏为他选的妻子,一心要迎娶萧氏,赵氏便更加不待见二房。陆昌兴这话,实在是肺腑之言,自萧氏进门后,赵氏可没少折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