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点点,华灯初上,滁州城的大街上人潮涌动,川流不息,做买叫卖之声传出几里地去。李良还是头一次逛夜市,四处观瞧张望显得十分兴致,雷豹在旁边不停的解说,胡宗宪石璧戚继光听得连连点头,李时珍褚丰清和徐渭边走边谈聊得也很投机,行到一处叫“如意居“的酒楼前众人止步转身走了进去。
八个人上了二楼,酒楼伙计忙迎了过来招呼,擦抹桌案让座,众人选了最里边靠近窗户的一张桌子坐下。伙计端来茶水,雷豹连珠炮似的报了一大串菜名让伙计下去准备。此时又有好几个佩刀悬剑的人上二楼来,都在楼梯口旁落座,雷豹瞟了一眼上来的几个人,立马低声道:“这几个人我认得,是沧州来的。”
戚继光压低声音:“他们有什么来头?”
雷豹道:“他们是沧州太极门的,夏侯恩的徒弟,背后专做见不得人的买卖,昔年我们在一起打劫过过往客商。”
众人听了雷豹的话无不吃惊,想不到面前这个一脸和善的矮胖子竟然是个江湖大盗,更让李良吃惊的是他说夏侯恩的徒弟背地里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夏侯恩与武当派大有渊源,这不是给武当派丢脸吗?李良不动声色听下去。
雷豹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满脸的尴尬:“这……这都是多年前的旧事了!自石老爷救了我,我就改过自新,买田置地安居乐业,务农经商,再未做过那些营生……”
胡宗宪微笑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现在所为足以对得起雷大善人这个称号。”
褚丰清接过话茬:“那夏侯恩乃是武当派的显赫人物!松阳掌门的师弟,武当五老第三老玄清子的老徒弟,是武当山阳字辈最年轻的杰出人物,又是太极门的掌门,遍观最近二十年的江湖,能自立一派而闻名天下的侠剑客无出夏侯恩之右的。雷大善人所说可经过查证?”
雷豹道:“绝无虚假!年前我和花面虎周猛及他的师弟一起在滁州打劫过开封的一位张姓商人,劫走八千两白银,分脏之时他们意欲独吞想杀我灭口,我装死逃过一劫,却又被官府拿获下入死牢秋后问斩,再后来就是石老爷救了我。”
雷豹说完指着楼梯口:“中间那个穿灰袍的就是花面虎周猛,武功极好,要不我过去和他打声招呼?”
李良道:“不忙,待我过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李良说完手拿茶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楼梯口对面的一张桌子坐下,斜偷瞄,那个穿灰袍的男子果然满脸都是花斑,知所说不假。此时酒菜陆续端了上来,胡宗宪吩咐伙计拿了几样菜给李良送去,李良边吃边小心倾听旁边桌说些什么。
开始都是天涯海角的胡侃,李良听着心烦准备离开,却忽然看到有人放下酒杯道:“大师兄,这次我们到武当山通知松阳掌门,你说他会相信吗?”
说话的是那人坐在花面虎周猛旁边,三十出头年纪,宽头圆眼,尖嘴猴腮,额角还长着颗大黑痣。
周猛道:“怎么会不相信?松阳掌门也是师父的师兄,他总不会为护短徒弟而与师父翻脸吧?李天扬欺师灭祖杀害师叔一事任谁也改变不了!”
听到这话李良像是被当头打了一记闷棍,脑袋嗡嗡直响。
长着黑痣的人奸笑道:“此话有理!李天扬杀害师叔其罪当诛,虚阳道长是什么身份?他是松阳掌门的亲师弟,也是师父的师兄,就算松阳掌门舍不得清理门户,师父也会替武当派除掉这个欺师灭祖的败类,何况已经被师父拿下,看来武当一剑在劫难逃!”
“来,喝酒……哈哈……”
接下来这些人边吃喝边说些淫词浪语。李良火撞顶梁几次都想发作,但还是忍住了,一直等着这几个人吃完结账走人,李良才回到里桌,在雷豹旁边坐下,面色十分难看。
胡宗宪道:“良儿,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
李良咬着唇,泪眼欲滴:“伯父,他们说我爹杀害了虚阳太师叔,他们正去武当山禀告松阳掌门。”
“啊?”众人皆惊,胡宗宪急切道:“此话怎讲?“
李良道:“不知道,只听他们说我爹欺师灭祖杀害虚阳太师叔,夏侯恩要逼松阳掌门清理门户,武当山要不动手夏侯恩就自己动手。”
褚丰清愕然:“有此事?我们一个月前在济南还遇到虚阳道人和两个武当弟子,寒暄之后得知他往沧州太极门。”
胡宗宪道:“据我所知虚阳道人修为极高,天扬老弟的功力我略知一二,我们曾比试百合,他虽高出我一些,但若想杀害虚阳老前辈绝无可能!况且天扬老弟也绝不可能做出这等事来,此事有蹊跷!”
雷豹道:“那夏侯恩依我看来就是个伪君子,说不定是他所为,嫁祸武当一剑。“
褚丰清皱着眉头道:“此事若属实恐怕很难善了。我们还是不要胡乱猜测,夏侯恩是武当一剑李天扬的师叔,江湖声望十分之好,按理说他不会如此行事。”
胡宗宪道:“天扬老弟与我是至交,差点做了儿女亲家。我还是走济南沧州进京,顺道到沧州太极门找夏侯恩问清实情。”
说完看了李良一眼,尴尬道:“可惜小女五岁就患急症夭折了。”
李良这才知道胡李两家亲密的原因了,原来自己还有一门娃娃亲,羞得脸通红。
褚丰清对胡宗宪道:“这样吧,我陪老弟进京,我这把老骨头好久没活动筋骨了!”
李时珍道:“这样甚好,由褚老哥陪同就万无一失。我与徐疯子一道南下正好能结个伴。”李时珍说完看了下徐渭,徐渭点头称妙。
雷豹忙起身拱手道:“二位还是在我家住上几天,到时我送二位南归如何?”
石璧叫道:“好极,雷大善人护送李神医和徐先生最好不过了。胡大人若不嫌弃,我派出一队人马护送,如何?”
胡宗忙道:“多谢,不必了,人多反而行动不便。石大人只需借我几匹快马就好!”
众人此刻都已用毕了酒饭,雷豹叫来小二结了店饭账,众人收拾停当准备下楼,忽然发现桌子上多了一个小纸团,戚继光抓到手里展开观看。与此同时,李良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楼梯口处晃了一下消失不见,“师叔?“李良快步追下了楼梯。
李良无论如何加快脚步总也落后白衣女子十几丈远,直到追上了城墙,女子在挂着一排灯笼的旗杆中间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