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玲拖着儿子心虚地躲到裴东远身后,裴东远肥头大耳的脸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你、你什么时候让我爸签的欠条?我们都姓裴是一家人,你算那么清楚干什么?”
“不算清楚点,哪天被你们兄妹俩连骨带肉吃了都不知道。”裴伊勾起唇冷笑,每一个字都踩在重点上,“两年多时间,整个裴家十二口人的生活费全靠我一个人出的五万块,可是我儿子连吃个饱饭都困难,今天隔壁刘老师觉得可怜给他一个棒棒糖,你们两个小孩儿眼馋要抢不算,还把我儿子摁在地上打,我为了大家庭的和谐忍了快三年,就该这样被对待吗?”
一提到棒棒糖,裴智和裴祥仗着父母在场又开始哭闹起来。
“妈妈,你快让野孩子把棒棒糖给我,你说过家里的糖都是我和小智哥哥的,野孩子不配吃糖,为什么他有棒棒糖……”裴祥呜咽的话还没说完,猛地被裴玉捂住嘴巴。
裴玉的脸一阵青一阵白难看至极,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亲儿子这里摔一跤,忙不迭把裴祥交给陈美玲,让陈美玲把两个哭闹的孩子一起带走了。
然而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没等裴玉和裴东远解释,村民们已经从裴祥的话里明白了一切。
大人可能会说谎,但是小孩子不会,他们说出来的话就是大人平常在家里表达的意思,再看裴智和裴祥被养得白白胖胖,脸上的都快把眼睛挤成一条缝了,反观裴团团瘦不拉几像颗发育不良的豆芽菜,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又破又旧,至于裴玉和裴东远夫妇刚才那一番血泪控诉是真是假也就不言而喻了。
“我说裴玉啊,你们兄妹俩也太过分了吧,人家裴伊交了生活费住下,还被你们欺负成这个样子。”
“毕竟不是亲儿子,他们才不管裴团团能不能吃饱,只是拿了堂弟的钱给婆家大哥娶媳妇这事儿做得可真够缺德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裴玉和裴东远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们简直恨透了随随便便签下欠条的老爸,裴伊父母留下的三十万和裴伊交来的五万块早就在乱七八糟的地方用得一干二净了,这些钱让他们怎么还?恐怕把他们卖了都还不起!
而且现在这么多人在场看着,都亲眼目睹了他们是如何压榨裴伊父子俩的,这乡里乡亲都住在一个村子里,若是今天的事儿传出去那还了得?让他们兄妹今后怎么在村里过下去?
此时裴玉很后悔接到裴祥的告状后就一气之下冲过来找茬,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事已至此,她只得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柔声说道:“小伊,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借你的钱我和你哥肯定会还你的,咱们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闹得这么不开心,还让这么多外人看笑话,不就是棒棒糖吗?来团团,姑姑带你买棒棒糖去。”
说着裴玉上前要牵裴团团的手,受到过度惊吓的裴团团一脸惊恐往裴伊身后躲,那小模样可怜极了。
裴伊把裴团团抱在怀里,不动声色偏身躲过了裴玉伸过来的手,语气冷淡:“买糖就不必了,既然你们现在有时间,不如和堂哥一起跟我到村长那儿做个公证吧。”
“公证?”裴玉倏地拔高声调,刹那间整张脸都扭曲了,“你要公证什么?”
“你们欠我和我父母的钱,以及如何偿还,如果还不起现金的话又用什么东西抵债,这些都应该公证一下。”裴伊扬起唇对裴玉轻轻笑了一下,漆黑的双眸里没有丝毫笑意,“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你们的衣食住行样样充足,我和我儿子却住在挨着鸡笼搭建的破棚子里,你说你们欠的钱该不该还?
“当然该还!”忿忿不平的男青年说,“裴东远你前天不是还在吹你拿了一千块奖金吗?先把债了啊!”
此言一出,村民们纷纷附和,东一句西一句说得裴东远和裴玉无地自容,可是他们又不愿意被赶鸭子上架答应裴伊去公证的要求,万一裴伊设好了陷阱就等待他们跳下去呢?
裴玉想来想去只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拉起丈夫和裴东远的手灰溜溜的逃走了。
闹剧的主角都走了大半,剩下围观的村民也觉得索然无味,于是三三两两的散去,只留下刚才出面替裴伊说过话的男青年,这个人是裴伊的高中同学周柯弘,也是这个村子里的,上一世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也许是这一世的人生轨迹已经发生变化,周柯弘居然主动找裴伊说话了。
“我刚看到你欠条后面写了几个英文单词,你在城里上过大学,英语水平怎么样呀?”周柯弘犹豫的挠了挠头发,讪讪说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想到你上过大学,或许可以帮我侄子补习一下英语,他明年就初三了,想考g市的高中,其他成绩都好,偏偏英语总是不及格,把我哥嫂愁得头发都白了。”
其实裴伊在外人看来挺高冷的,不爱说话也不爱出门,周柯弘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也没奢望裴伊能立即答应他。
哪知裴伊想也不想就点头了:“可以啊。”
周柯弘又惊又喜:“真的?”
裴伊哭笑不得:“你侄子在镇上念初中吧?什么时候可以补习?”
“他每个周末都会回村里。”周柯弘开心得嘴巴都咧到耳根了,过了一会儿又说,“那这个价格问题……”
“价格你们定。”其实无论周柯弘家里给多少钱,裴伊都是愿意给那个孩子补习的,正好多些事情可做,不过经过这次周科宏的提醒,裴伊忽然发现他可以先给几个孩子补习英语挣钱,如今他身无分文,连吃饭都要巴着裴东远和裴玉,身上攒点备用资金总归是好的。
与周柯弘约定好下次见面时间后,裴伊回屋子列了个补习计划。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便到了晚上八点钟,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已被深沉的墨蓝色浸染,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摇摇欲坠的电灯泡悬挂在木梁正中间,裴团团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却不敢打扰爸爸写字,脱了鞋子蜷缩在床上眼巴巴地望着裴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