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说你爸是窝囊废,你连妈都没有,你还是个野孩子。”裴祥说着便伸手去拽裴团团的衣服,嘴里嚷嚷道,“把刘老师给你的棒棒糖交出来,野孩子不配吃棒棒糖!”

“交出来!交出来!”裴智力气大,一拳头砸到裴团团脑袋上,好不容易稳住情绪的裴团团瞬间红了眼眶,他狠狠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是豆大的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接着一滴顺着脸颊往下掉。

裴智和裴祥狠了心要抢裴团团护在怀里的棒棒糖,下手也没个轻重,眼看着已经把裴团团压在脏兮兮的泥巴地上,忽然感觉背后的衣裳一紧,两个孩子直接被人凌空拎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后,他们被身后的人一把扔到地上,屁股疼得像是要开花了一样。

“呜哇——”

裴智和裴祥连犹豫都没有,扬起胖乎乎的脑袋嚎嚎大哭起来。

裴伊身高腿长,站直了足有一米八五,他下巴微收面无表情低头凝视着地上两个熊孩子时,沉浸在阴影中的大半张脸仿佛散发着黑压压的戾气,削薄的唇角紧抿成一条直线,竟然能品出些许狰狞的味道。

“闭嘴。”裴伊声音不大,却还是吓得两个熊孩子瞬间噤声,他蹙着眉用沙哑的嗓音说,“谁让你们过来的?给我滚出去。”

裴智和裴祥脸上满是惊恐的泪痕,他们不明白这个老实好欺负的小叔小舅为什么突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他们向裴团团那个野孩子扔小石子,小叔小舅都不会吭一声,更别提摆出这么吓人的表情了。

裴智踉踉跄跄爬起来,一边往院子外挪动一边学着大人的口吻说道:“这里是我们的家,你和拖油瓶吃我们的穿我们的还住在我们的地盘上,我要告诉我爸爸,让我爸爸把你们赶出去!”

裴伊扯着嘴角讥笑一声,随手拿起被扔在地上的扫帚,迈步朝两个熊孩子逼近,恶声恶气地开口:“在那之前,我要先把你们逮去喂老虎。”

裴智和裴祥平时再怎么嚣张,到底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此时被裴伊这么一吓,哭得比刚才更厉害了,嘴里喊着爸爸妈妈屁滚尿流地跑出了院子。

一场小闹剧过后,这个在自建房旁边临时搭建的小院子终于安静下来。

裴伊扔了扫帚,转身走向已经自己爬起来愣愣站在那里的裴团团,这个瘦小又面黄肌瘦的小孩儿是他的亲儿子,不是裴伊和其他女人生出来的,而是他在b市上学时偶然间与人发生了关系,随后怀孕辍学躲到乡下生下来的。

更要命的是裴伊完全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他在记忆中根本找不到那个男人的脸,甚至对于那天晚上事情发生的起因经过和结果都没有任何印象。

是的,裴伊重生了。

重生在他二十一岁这年初秋,然而他的人生轨迹已经偏离正常路线。

他原本应该在二十一岁的时候就读大三,并且与外公相认成为闻家的一份子,上一世的他也是在这一年初秋邂逅薄谦,对他一见钟情,可惜现实是他生下了一个不知道生父是谁的孩子,辍学回到爷爷奶奶家,在堂哥堂姐两家人的白眼和嘲讽下浑浑度日。

b市,深秋。

第一人民医院,504病房。

触目所及是白得渗人的墙壁及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味,裴伊仰面躺在病床上,仿佛其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喧着疼痛,他不能动,连做出弯曲手指的细微动作都无比艰难,可是他对周围的感知能力却在这一刻得到提升。

有人悄无声息推门走入病房。

那人在他病床边伫立了约莫五分钟,随后探头与裴伊朦胧的视线持平。

“您好,裴少爷。”来人是跟随了薄谦七八年的秘书林翰,他一如既往不挟任何表情,注视着裴伊的目光平静得没有一点波澜,“薄先生吩咐我来看望您,看来您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医生说您一天内清醒的时间不超过八个小时。”

裴伊眼睛里全是血丝,他喘了几口气,才异常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薄谦呢……”

“薄先生还在公司里处理事务,您被绑架的那次事故给他工作上造成了不少麻烦,需要一些时间去解决,所以近段时间薄先生可能不会再来医院了——”

话说到一半,林翰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他低头静静看着裴伊,眼底缓缓浮出几分怜悯和嫉妒,他嘴角极慢地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声音又低又轻,“裴伊少爷,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薄先生与你结婚不过是想得到闻老爷子的支持,你是闻老爷子的宝贝外孙,你说不结婚谁还能逼你不成?”

裴伊似乎明白了什么,又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睁大血红的双眼,怔怔望着表情略显狰狞的林翰。

“你……”

“当年你就不该与薄谦结婚的,我知道他不爱你,他也不快乐,他不仅要背负着公司的压力,每天回到家还要面对你这张恶心的脸,如果你们没有结婚,闻家人不会这么快就对你下手,薄谦更不会因此受到牵连。”

说完,林涵猛地弯腰下来趴在裴伊身上,被他握在手里的尖刀隔着棉被,准确没入心脏位置——

兹拉一声。

鲜血溅出,瞬间浸湿雪白的被褥。

尖锐的疼痛骤然间钻入裴伊大脑,他脸色唰的一下失去了全部血色,惊恐的张大嘴巴,但是艰涩的嗓子里发不出一个音调,这一秒仿佛连视线都被猩红的血液染透。

林翰几乎贴在裴伊身体上面,他近距离欣赏着对方痛苦到痉挛的表情,尽管他面上的表情没有多少起伏,漆黑瞳仁里的兴奋和愉悦却是无法掩饰的,他声线都在颤抖:“只要你不在了,薄谦就解脱了,你的死亡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惊喜,你是禁锢着他双腿的枷锁。”

“反正我的时间也不多了,我要让他恢复自由,薄谦是那么优秀的人,他的一生不可能绑在你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