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给卫里去了文书,奎爷就来家里询问状况,顺带的也给我签好勘合。”
周朝秀将纸张质地坚韧的军籍勘合取出递给,扭头去看头扎素色孝巾的四叔、七叔,拱拱手:“既然四叔、七叔两家都到齐,咱就把事情挑白。你们也都听到了,卫里要求这丧事能从简,但要体面。不然在锦衣卫那边丢了脸面,卫里也不会给家里好脸色看。一个不尽孝道有伤风化的罪名扣下来,我就得平调宣大、山海去当屯军。”
“这屯军的事儿一旦定下,你们也清楚边卫的情况,我就得累死在田里。除非大家伙儿随我一起迁调,这样人力多,大伙一起吃苦好歹能活命,我向卫里申请的话,卫里一定会答应。再要么,大家一起凑钱,把丧事办好。”
见他语气、神色与以往大大不同,极有生疏感。
四叔也瞥了一眼军籍勘合,常见的几个字还是认识的:“二兄的丧事自然要办,这事儿不能推脱,只是有些事情要说明白。我三家军余为大宗耕地,这是老祖宗定下的事情。每年给大宗多少钱粮也是有定例,所以我们为大宗凑集的办丧钱不能白掏,得从以后的钱粮里扣除。”
观察一眼周朝秀脸色,继续说:“如果大宗实在艰难,这笔办丧钱我们也能出,但殡丧前后的白事儿,就得我们这两个老头子来管。你硬要把田拿去抵押借贷,那只能去卫里打官司。说到底,你怕被人说不孝,那你更改老祖宗的定例,这算不算不孝?”
周朝秀从自己大哥手里接住军籍勘合,轻轻摇头:“我周家不过是个军户,连小旗世职都不是,哪来那么大的家法?到底是卫里的军法大,还是我周家的家法大?”
四叔扬扬下巴要说什么,被噎的说不出口来,焦黄的脸忿忿不已。
周朝秀又扭头看向正要开口的七叔,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大宗欠的外账,仅在今年腊月,就得还银八两,粮八石。就是把我卖了,也凑不上。明年、后年都是这个数,这得怎么还?”
“这么多?”
七叔瞪圆眼睛,明显不信:“她一个破落穷千户家的女儿,怎么要花那么多彩礼?”
“七叔,不要把大宗欠的钱都推给嫂子,这钱我猜测,也有部分给良兄拿去疏通关系了。总之大宗没积蓄,二十四两的债,二十多石的粮,都得我来还。要么你们凑钱给我办丧事,再要么我把田拿去抵了借贷,再要么我从这走出去,一头沉到河里去。我兄弟俩被逼死,这债也就落到四叔、七叔身上了,是逃不掉的。”
跳河自杀明显是不可能的,周朝秀下巴一扬,口气强硬:“再不成,咱就上卫里打官司,如果这地卫里判给我,我就不抵了,全都拿去卖。又不是我欠的债,我卖地还债,卫里、邻里也说不出孬话。”
军田能买卖么?
不能,但也能。
闻言,四叔、七叔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