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热忱(二)

蚍蜉传 陈安野 2279 字 6个月前

孙传庭不答。

“侯总管为救我军而来,他有义我等岂能无情。堡外鞑子虽多,但我军奋力杀出,未必不能救得侯总管,哪怕有一丝希望也得试试,不可坐视不理!”郝鸣鸾哭求道。

孙传庭仍然无动于衷。

堡外天空突然传来悠扬的号角,人人都听得出,清军要开始攻坡了。

“督师!”郝鸣鸾仰天大呼,声嘶力竭。

这时候,堂中身影轻晃,却是孙传庭慢慢转过身来。

郝鸣鸾以为孙传庭意动,激动得浑身哆嗦,可对视过去,孙传庭那灰霾霾的双眸中没有半点神采,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

“着贺珍、白广恩、孙守法等部,趁鞑子不攻,速速抢修堡墙,加强守备。”孙传庭冷冷道,“传下话去,无我军令,任何人不得出堡半步。”

郝鸣鸾闻言,脑中嗡一声响,浑身伤口仿佛在这一刻同时迸裂开来剧痛无匹,喉头一甜竟是满口血喷在身前,旋即晕厥过去。

号角声传扬,柴沟堡外小坡下,茫茫多的清军兵甲攒动,自各个方向慢慢登坡。

一骑由郑时新引来,见着侯大贵,据马傲然道:“奉大清平西王令,特来劝降尔曹。胜败势明,徒斗无益。天恩浩荡,愿给尔曹条生路。速速纳降,可保性命。”

侯大贵听他说完,冷笑着挥挥手,那骑脸色一紧,哼哧几声,打马而去。

“这是第三拨劝降使了,事不过三,鞑子已经开始攻坡,看来唯有死战。”郑时新哽咽说道。他早清楚了侯大贵的态度,也做好了随侯大贵赴死的准备,可一想到死亡在即,眼睁睁看着生机从眼前流走,仍是伤悲难遏。

“我算是给姓赵的骗了,一骗就是十年。一日福没享,却得先栽在这里。”侯大贵苦笑不迭,好似对郑时新说话,又似喃喃自语,“不过说来也稀奇,我活了这大半辈子,也就这十年活得有些滋味,你问我之前的事,我大多不记得了,但这十年的事,件件门儿清。”

郑时新听着他说话,只是哭。

山坡上下,清军的喊杀声渐近,如在耳边。侯大贵气定神闲,整整衣甲,招呼左右牵马抬梃,同时对郑时新笑道:“你小子不错,没给你老郑家丢人。”

“总管,你这是”

侯大贵飞身上马,手持着长梃朝坡下广袤无垠的大地轻轻一点,道:“或许这便是命数,北京我是去不了了,陕西、湖广也都不是我该去的地方。那里,才是我姓侯的该待的地方。”话音落,无复言语,仅点点头,用力夹住马腹,策马从怔怔无措的郑时新以及一众将士的眼前如风般掠过,坚定不移奔向了那无边无际人海。

崇祯十七年夏秋之交,大明宜君伯侯大贵击虏,陷阵力战而亡,终年四十四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