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大贵心跳剧烈,强忍惊怒,往南边看,只见从东方远处不断有兵马向着南边山地方向会络,可见吴三桂早有准备,铁了心要守死了山地,将自己的退路堵死。
“向北走,全速前进!”侯大贵捏紧双拳道。
“北?那里可是”郑时新与闵一麒对视一眼,“去柴沟堡吗?”
侯大贵点头道:“后路被截,为今之计只能向北去柴沟堡。那里还有孙传庭的军队,与我合力一战,未必不能搏出条生路!”
“是!”郑时新与闵一麒别无主意,只能应声而去。
吴三桂显然守山为要,聚集山地的兵马虽说越来越多,但并未追击侯大贵军。侯大贵带着两营五千人沿道强行,因行之太急,于路不少兵士困于泥泞与队伍脱节散秩。军官来报,侯大贵全不关心,只是催督向前赶路。
过不多时,透过绵绵大雨,视线中已能看见柴沟堡残破的墙垣。侯大贵正想差人前往堡内沟通,忽而风起,只听得四面八方传来如雷齐吼。当是时,无数清军从各个埋伏的地点杀出,他们用满语大吼,明军听不懂,但含义实为“顺风”。
万历四十六年,努尔哈赤以“七大恨”兴师伐明,在攻陷抚顺之后,于舍里甸山地与赶来救援的明军展开首次野战,双方主力均以轻步兵为主体。不同的是,当时的后金军轻步兵基本持弓,而明军则基本持铳。两下对射,明军逆风,浓烟回吹,致使明军阵地烟雾弥漫,极大阻碍了明军鸟铳手的射击,甚至出现多处误伤,顺风的后金军趁机发动冲锋,连破明军三处营地,大败明军四十里。从此之后,后金军中便存在顺风而战这样不成文的规定。
伺伏已久的清军留石廷柱一部继续盯梢柴沟堡,其余则由叶臣、巴哈纳带领,从东、西两个方向各成弧状阵线将侯大贵军往中心挤压。
侯大贵军远程皆为火器,在当下的雨中难以施展,清军顺风步步劲射,锐利的箭矢漫天而来层出不穷,给仍在匆忙列阵的侯大贵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侯大贵本人身中两箭,几乎站立不稳,由一众兵士护着后撤,但清军围攻益急,环顾四周所见皆敌。腹背受敌的侯大贵军难以支持,战意一落千丈。
“往山坡退!”侯大贵见数十步外有一小山坡,急令兵马朝那边转移。
阵列涣散,行伍迤逦,仅仅这数十步的距离,兵士伤亡无数。侯大贵刚与郑时新登上山坡,下令兵士环坡列阵,便有塘兵来报闵一麒为清军射死,所部一冲营皆溃。
清军见侯大贵率军上坡,并不
急攻,而是围在下面,将山坡重重叠叠围困起来。侯大贵整顿兵马,尚有近三千人,便让郑时新抓紧布置防御。岂料过不多时,南方有万余大军盔甲鲜明穿雨而来,侯大贵瞭望旗帜,正是吴三桂亲自到了。
几路清军相合,乌泱泱足有两万余人,山坡四周道路断绝,不要说人下去,就连飞起一只鸟也被虎视眈眈的清军射落。
“好多、好多鞑子”郑时新到底年轻,而今一眼望去,清军阵列如海浩瀚,以山坡为点往外延伸看不到边际,骇然自危,难掩绝望之情。
“哼,除了鞑子,还有吴三桂那奸贼。”侯大贵眼睛红红的。生死之际,他反倒不像最开始那么惊慌,缓步在山坡上找了棵树坐在树下。
“总管,怎么办?”郑时新情绪终于崩溃,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侯大贵没回应,只把一双眼往远方的柴沟堡遥遥望去。
柴沟堡节堂,雨滴沿着堂前房檐坠下,不绝连络如同珠幕。郝鸣鸾垂头跪在檐下阶前,涕泪纵横。堂上,孙传庭背对着他,负手长立,背影沉郁。
“督师!侯总管身陷重围,不可不救!”郝鸣鸾伏地扣首,咚咚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