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泊仲上来,对着楚弦和吴德贵躬身行礼。
“见过县丞大人,主簿大人。”夏泊仲礼数端正,不卑不亢,一看便是那种正气尚存的人。
能在吴德贵把持的定海县保持这一份正气,已经是难能可贵。
而实际上,楚弦选择夏泊仲,并非是胡乱选的,他知道,夏泊仲有资格来做文书官,而且也清楚,夏泊仲不是吴德贵的人。
在梦中一世,楚弦在定海县当差,就是跟着夏泊仲,和对方亦师亦友,自然是了解这个人。
便如楚弦了解姜渊一样。
这两人,都是楚弦曾经在定海县结交的好友,这一次楚弦故意施展手段,将原本的蔡文书官位弄掉,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扶持夏泊仲上位。
这一点无论做的明显不明显,吴德贵必然都会有所察觉。
但楚弦不怕。
还是那句话,楚弦对定海县很了解,尤其是他看重的人,就像是夏泊仲,那是绝对不可能倒向吴德贵的。
可笑的是,估摸吴德贵都不知道,夏泊仲第一个想要除掉的贪官,就是他吴德贵。
此刻楚弦表现的就是根本不认识夏泊仲一般,直接公事公办道:“你便是夏泊仲?”
后者点头道:“回禀县丞大人,在下便是夏泊仲。”
“好,从现在起,你便是定海县文书官,正式的任命,我会通报上去,等到吏部复批,便可官典留名,获取官符,不过这可能需要几日时间,你暂且行使文书官之权,切记人官守则,莫要忘记为官初心。”
楚弦的话很简练,而那夏泊仲苦熬十几年,此刻终于有了出头之日,他虽然激动无比,但表面上却是极为淡定,至少没有得意忘形,也没有因此失了理智。
便见他躬身道:“在下必尽职尽责,决不懈怠,不负大人期望。”
同样是简单一句话,表明了夏泊仲的态度。
楚弦没有多说,让夏泊仲坐在了原本那蔡文书的位置上,至于蔡文书,此刻面带愤恨,却也不敢多说,然后是被人带了下去。
“文书官既有了人选,那就请县丞大人继续。”吴德贵这时候说了一句,言外之意,就是看楚弦还要做什么。
楚弦知道吴德贵的想法,之前故意送来那么多卷宗,就是要恶心自己,拖住自己,不过对方想不到楚弦有神海书库,那点东西,当真是难不住楚弦。
既然你吴德贵想要用卷宗拖住我,那我便以堂审拖住你吴德贵。
楚弦都不用看卷宗,直接就道出第二件,第三件,第四件,等等等等需要决定的事项,而且条条框框,楚弦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开始吴德贵还不信邪,想要问住楚弦,但无论他怎么问,楚弦都能对答如流。
“不对劲!”吴德贵暗道不妙。
这楚弦什么情况,为何之前送去的那些卷中文书都记得如此清楚,难道对方真的都看过了?
不可能的。
吴德贵根本不信,因为换做是他自己,没有个日,别说处理,就是看都看不完。
这一下在堂上,楚弦就掌握了主动。
治县之事说完,就说其他事务,最后是审理还没有结案的卷宗,涉及民事纠纷、伤人、命案,楚弦居然都是审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一次升堂,从大早,一直过正午,到下午,最后入夜,居然是进行了一整天。
而且看楚弦的样子,那是没有丁点疲惫,还要继续连夜审案。
因为是数月时间积累下来的,所以到现在,也只是处理了一半而已,结果是楚弦和戚成祥精神抖擞,吴德贵等人心里是叫苦连天。
谁能想到,本来是想要恶心楚弦,拖累楚弦的计策,到最后居然恶心了自己,拖累了自己。
这时候吴德贵对出这个主意的蔡文书更是不喜,暗道此人当真是不堪大用,做了这么多年的文书官,居然连一个仕途新人都斗不过。
堂上,除了楚弦和戚成祥没有丝毫疲惫,那个被楚弦提起来的新任文书官,夏泊仲也是神态严肃,没有丝毫不耐烦。
接下来审的是一个杀人大案,原本是悬而未决,找不出犯案的凶徒,但楚弦这一审,却是抽丝剥茧,先将有嫌疑的人一一传到堂上问话。
在外人看来,就是简单问询,可问到被害之人的外甥时,楚弦只是问了三个问题,便一拍惊堂木,命人将对方拿下。
那人吓的魂不附体,却是口称冤枉,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对方心里有鬼,结果只是吓唬了几句,这人便痛哭流涕,招供杀死亲舅舅的事实。
“神了!”
几个衙役心里暗道,这件悬案他们是知道的,一个月前发生的,当时吴大人主审,却是找不出真凶,因而成为悬案,怎么这位新来的县丞大人就这么简单的一审,居然就查出真凶了?
这个真凶乃是被害之人的亲外甥,更是第一个报案之人,居然是杀人真凶,这的确是让人始料未及。
显然,不光是这些衙役,其他人也都好奇,这位县丞大人究竟是怎么看出那人是真凶的?
这时候楚弦主动开口道:“此人虽是报案之人,却反而是最值得怀疑,卷宗所述,他沉迷赌坊,甚至将自家房产田地卖掉用作赌资,债台高筑,入不敷出,可诸位现在看看他,衣着干净,腰间配玉,哪里像是被人追债的样子,想必是最近有横财入手。横财来源,偏门居多,再加上被害之人验尸册纪录,于自家屋中,背后中刀毙命,家中财物失窃,而屋子房门窗户完好,便说明凶徒是从房门进入,而且是被害之人开的门,背后中刀,说明被害之人并不提防凶徒,十有八九是亲近之人,再看其族谱,县中唯一的亲人便是那凶徒,因此他嫌疑最大,只是没想到他胆小如鼠,还没用刑就已招供。”
堂上,吴德贵等人脸红如枣,那是臊得慌,当初这案子是他审的,却是认定为盗贼作案,并没有怀疑被害之人的亲外甥。
也是吴德贵根本懒得去查案,毕竟悬而未决的案子,并非只有这么一个,再说,就算是有悬而未决的案子,那担责的也是县丞,当时吴德贵就知道他这县丞怕是当不上了,所以就存了心思,无论谁来做这县丞,只要不是他,就得处置这些未决悬案。
但现在被楚弦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破了命案,吴德贵自然觉得颜面无光,可这时候,他也没法子说什么,只能是阴着脸不说话。
他那一系的人,包括典史张中,也都是不吭声。
堂上早已经掌灯,已经是戌时,夜色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