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半年来他一直觉着闺女不一样了,像是……一夜之间就懂事了,不止晓得帮忙挣钱了,就连胆子也大了,晓得反抗,晓得护着他了。
迎儿又忙推开木板子门,露出干净整洁的台面来,上头整整齐齐搭了几块干湿分离的帕子。台面后还有个高高的凳子,她坐上去能露出腰以上,双脚藏在台面下,一踢一踢的,就是跷二郎腿也没人看得见。
别提多自在了!
眼见着熟了三笼,两人就合力将蒸笼抬到架子上,虽用白净的纱布盖着,但仍遮不住那喷香的炊饼味儿,随着白汽飘得老远。
有出来买早食的人家,就寻着香味和白汽过来,包几个白炊饼,没吃过“招牌套餐”的,都会被迎儿奉承着买两个红糖炊饼尝尝。
老主顾们早被迎儿引流过来了,见她家铺面整洁干净,通过开着的门,后头武大郎揉饼加柴出锅一目了然,整个流程都是公开透明的,再没有不放心的……俱是“迎儿丫头,包十个葱花炊饼来!”
虽然已经预料到生意会比支摊子时好,但他们都从未想过会这般好,不敢想象的好!
要说好到什么程度呢?
往日半个时辰卖完一笼炊饼都够他们高兴的,今日却半个时辰就卖了三笼。因操作台面干净了,好些大户家都来买,一来就是捡着贵的拿,三四十个作一包……有“大主顾”光顾,那可不就比平日卖得快多了?
自他们家白汽飘老远,街上别家卖炊饼的摊子就没再动过。一样的价钱,她家个头又大,又干净整洁,迎儿说话嘴又甜,“这位婶子气色好”“那位叔叔精神好”的上赶着夸人,哪个不来照顾生意?
眼见着蒸出来的只剩最后两个了,是几个妇人挑拣剩下的,孤零零躺蒸笼底上。
她爹赶紧又在后头夹道里蒸上了,暂时还出不了锅。
迎儿就坐到那凳子上,从脚下拿出装银钱的箩筐,拿了几根麻线来,开始数钱!
对于小财迷的她来说,一天中最激动最期待的时刻莫过于此时了。
看着堆成小山的铜板儿,迎儿喜得顾不上天才未亮多久呢,就大剌剌在台面后,一个一个扒拉起来,扒拉一个就用结实的麻线从中间的方孔穿过,满一百个了就打结,穿作一串,提起来叮叮当当响,直让她身心愉悦。
于是,李清寒从东大街过来,见到的就是她这数钱数得忘乎所以,还见牙不见眼的模样……还真是只小狐狸啊!
“来两个白面炊饼。”
若非这把嗓音好听极了,迎儿实在不想将眼睛从她的孔方兄身上抬起来。
“哦,要,要……”小迎儿结巴了。
他怎么来了这里?还来她家买炊饼?!
“怎了?要两个白面炊饼。”怕她没听清,李清寒又重复了一遍。
“这……这……寒……”
李清寒就皱起眉来,刚才不还是只小狐狸的嘛,怎现在又成了小结巴?
此时的“小结巴”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耳巴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他要白面炊饼,你告诉他白面的没了便是,结结巴巴干嘛?
但又惊又喜的少女,情急之下,除了磕磕碰碰,一句完整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无法,迎儿只得将蒸笼盖子揭开,将孤零零两个葱花炊饼展示与他瞧,潜台词:看吧,你要的白面的没了。
炊饼上黄绿色的葱花分外明显,她家葱花放得多,直接揉在面里,葱汁被晕染开,将整块面饼都染成了淡淡的青绿色。
李清寒就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