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张

接下来几日,武家父女俩,一人留下看摊子,一人去铺子后头修灶台。

迎儿这丫头倒是人小鬼大,招揽着客人,将担子挑着,把客流引到铺子前,反正都是自家的铺子了,她将扁担一撂,指着后头招呼:“各位叔叔婶子,俺家铺子就在这处了,以后炊饼只在这儿卖。劳驾各位多走两步,到俺铺子里来。”

众人听“俺铺子里“,就笑问:“这铺子是你家的还是你的?”

迎儿笑得得意,抿着嘴不说话。

武大郎听见,从后头伸出头来,道:“这是俺家迎儿的,日后街坊赏饭吃,就给她作嫁妆!”

众人哄堂大笑,都来打趣迎儿:“那你可有瞧好婆家了?”

小丫头羞得跺跺脚,回嘴:“婶子惯会打趣人,俺不依,今日非得多卖你两个红糖炊饼不可哩!”

这两月吃得饱了,金莲又成了困兽,迎儿人逢喜事精神爽,倒是渐渐的有了少女姿态。

细细的腰肢,微微鼓起的胸脯,细嫩的脸颊,亮晶晶的眼眸……仿佛一夜之间,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就长成少女了。

她人生得好,又爱“奉承”人,大家都买她的账,应道:“好嘞!今日就多买两个,看你小油嘴还有啥好说的!”

把个迎儿乐得,都快翘起小尾巴了。

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好,这么有人情味,这么让她快活啊!

与房东杨老爹商量过,武大郎在原有的台面后,又砌了半堵空心台面,砌成宽敞的柜台样式,就是在上面躺着睡觉也尽够。靠墙处又支了几个架子,到时好放蒸笼。

终于,敲敲打打,忙碌七日后,二月二十九这一日,武家的铺子开张了。

门口用椽子挂了块布帆,请人写了“武大郎炊饼”五个大字,鲜红的底色,五个大字白晃晃在上头,显眼极了,让人大老远就能瞧见,别提多威风了。

才四更天(凌晨一点至三点)呢,迎儿照样锁好了潘金莲,从西大街往铺子去,她爹刚放上炊饼,盖了蒸笼盖子。

见她来了,就怪道:“咋起这早?不是让你多睡会儿嘛,你个丫头也是倔……一个人走恁黑的路,害怕了吧?明日俺蒸好炊饼再转回家接你去。”

迎儿摇摇头:“俺不怕。”

是啊,上辈子,再黑的山路她都走过,还一道儿全是等着抢妇人的难民强盗哩,她深一脚浅一脚都走过来了。

渐渐的,锅里水“噗通噗通”冒起来,蒸笼里就开始上气了。

而后头夹道不通风,只余一扇门与小窗通临街的铺面,背后就是杨老爹家院子小角门,关得死死的。

蒸出来的水蒸气,全困在那夹道上,热腾腾的熏人。

眼见着她爹已经被那汽雾熏得满头大汗了,迎儿就道:“爹啊,咋不将外头这门窗打开?怪熏人的。”

武大咧开嘴来,呵呵一笑:“俺不怕熏,开门熏了你就不好了,俺耐得住。”

迎儿突然就眼眶一酸,她的傻爹啊!难道世人都怕熏,只他自个儿是铁打的身子不成?他就不怕熏?他怎么恁傻!

上辈子她什么苦头没吃过,哪里就怕这点子汽雾了?

也不啰嗦,上去就将门窗开到最大,那汽雾一有了出路,夹道内气压降低,瞬间涌入一股清气,武大长长的舒了口气。

他闺女长大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