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甜”

且说武大郎正“豪言壮语”要将偷汉子的老婆打得满地找牙呢,潘金莲似笑非笑,一句话就问得他顿住。

平素被她威风压迫惯了,他下意识的就不敢说话,但转眼想到她给自己戴的绿帽子,心头一口恶气就往上冲,将拳头捏紧了。

迎儿垂着头,见她爹那粗糙的拳头紧作一团,手背上青筋直冒,脑海里就浮现上辈子他被西门庆一个飞脚踢中心窝的场面来……得忍!

情急之下,居然又破天荒的大着胆子打岔了句:“娘今日可要吃糟鸭子?儿去买。”

潘金莲对吃的尤其挑嘴,被她一提,想起街坊说的县前大街新来了一家卖糟鸭子的南京人,入味极了……就点点头,允了她。

迎儿偷偷瞧了她爹一眼,见他还是面色紫涨,怕他忍不住搞出事情来,反被毒妇倒打一耙,就轻轻摇晃她爹手臂:“爹,俺娘想吃糟鸭子,与俺几个钱呗!”

武大本也性子软弱,被闺女转移了话题,也跟着回转,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来,当着金莲的面,拿了三十文钱与闺女。

金莲也不说话,只将眼睛盯得仔仔细细的,临她出门了,又嘱咐句:“让他将那鸭子切小些,多的银钱拿家来,俺还有用处哩!”

迎儿应了声“是”,忍着心内激动,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出了门——终于能上街了!

阔别了三年的清河大街,她未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当然,死过一回的人也不算“有生之年”了。

迎儿出了紫石街巷子,转上县西街,往东走就是狮子街,当年狮子街有座大房子,就是那花家娘子买的……哦,对,那位花娘子她有印象,生得又细又白,手边一抓一把都是钱,原是东京城里大官的小妾,后来嫁了城东的花太监侄子。

当然,她也晓得,再后来这位花娘子也嫁与了西门庆。

唉,又是西门庆。

迎儿狠狠的叹了口气,这王八羔子!她要如何替老爹报仇啊!心事重重没看来人,不防迎面撞上一人。

“哎哟!”

“哎哟!”

两个同时叫起来。

“你个死丫头!找死呢?忙投胎不成?将你小爷撞得火星子直冒!”被撞的少年才十五六岁,明明才小子模样,作个童子头打扮才对,却偏偏在头顶上扎了个小髻,簪了根木头簪子,用块灰布包了……看着不伦不类。

武迎儿嫁去阳谷县后,也跟着相公见过些人,见他这怪模怪样,就先被逗笑了……不过只敢低着头偷偷乐。

“嗨!说你呢,死丫头!莫以为低着头小爷就看不见你笑了!抬起头来,让小爷瞧瞧……”剩下的话就被他吞回肚里去了。

因为武迎儿抬起了头来。

那是一张白净的脸,因忍饥挨饿硬生生熬出一张巴掌小脸来。额上盖了厚厚一层留海,将眉毛遮得严严实实,只余一双亮着光的丹凤眼,眼角细长有神,勉强算是有点特色罢。

少年面上神色就放松下来,招呼了句:“是你啊。”

武迎儿愣住,他识得自己?

他是哪个?

她一点印象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