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山二虎，两只皆母

就这样，这两个孩子便也就都算是见过了双方的老人，虽说形式有些不同，可场面却是一样地激烈、诡谲。

就这样，曾经的一切似乎已然真的都成了过往，沉入无尽的记忆深潭之中，林静远和廖玫在短暂的风波之后，再一次沉浸在甜美的爱情里无法自拔，旁人看着他们，也心生慰藉，终归两个年轻人是幸福的，那便足够了。

说起来，赵启芳对待廖玫是真的蛮好的，不像是我们在许多故事当中听到的那种世家女性对待儿媳常有的尖酸与刻薄，反倒是日常里总邀请廖玫来家里吃饭，二人的关系倒像极了一对不在一起生活的亲母女。不但如此，赵启芳还时常带着两个孩子到外地去参加学术会议，一方面给他们增长见识，一方面也是为了帮他们培养感情。

于是，日子久了，赵启芳便开始愈发地喜欢这个姑娘了——喜欢她的才情，喜欢她的聪明，喜欢她对待世间诸事淡定而澄澈的态度。

她越来越认可那一日酒醉之后，老林对于廖玫的评价，虽然只有简单的八个字，可却像是道出了千言万语：

剔透玲珑，敏慧专一。

而廖玫的母亲周金花对于林静远这个“准姑爷”也是满意的不得了！

俗话说得好：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周金花早年丧夫，独自一人将廖玫拉扯长大，这对孤儿寡母可以说是尝尽了人间辛酸。林静远明白，这个老太太，将自己的掌上明珠看得甚至比命都重要，他只要能真心地对廖玫好，那还何愁得不到未来丈母娘的青眼相待？

况且，就林静远这般能说会道之人，怕是把人哄死都不怕偿命呦！

于是乎，两个人大学刚一毕业，两家便开始着手商量着他们结婚的事儿，一切似乎都进展得十分顺利，可却在最后结婚流程问题的敲定上，两家人起了个不大不小的争执。

争执的主角，自然也就是那两个“娘”级的女人——岳母娘，丈母娘。

争执的焦点说来也有趣：周金花觉得，结婚就是要图一个热闹！那么两家就应该在一起合办这个婚礼——自己该陪送给女儿什么，该预备多少酒席，都没有任何问题，桩桩件件，她周金花一分一文都不会少！可终归自己是和大学教授攀了亲家，女婿又是个大学生，将来还没准能成个干部、当个大官儿啥的！这在街坊邻居、亲戚朋友面前，多有面儿？

说白了，周金花是想让“那些人”瞧瞧：你们当年算计的算计，落井下石的落井下石，一个个都躲我们娘们儿躲得远远儿的，现如今我们风光了，可不能落下了你们那一双双狗眼，定都得叫你们把那一对儿招子擦得干干净净，让你们看个真真切切，馋得你们直淌哈喇子！

谁还不过个年呢！

这些安排，其他人自然是没什么异议的，终归这孤儿寡母走到如今实属不易，想来也必是遭过不少冷言冷语，白眼歧视，当妈的想在人前赚个面子，当然也是人之常情。

可赵启芳虽然理解却不能认同，她虽然懂得周金花的苦楚，却依然不能做到完全配合——终归周金花考虑到的只是人情层面上的情理问题，而她思考的则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

那就是，人性意义上的道理。

儿子结婚，这是大事，林家请来的必然也都是这么多年来一直与自家关系不浅的很多人，这里面会有邻居、街坊，也会有静远爷爷、奶奶的老朋友；会有自己与林晟介的领导、同事，也会有国内文艺界的许多大手、名流。也就是说，整间礼堂，下到市井小老百姓，上到上流社会有头有脸的人物，三教九流一应俱全——况且，这些“人物”当中的每一个，个个非富即贵，要么是达官贵人，要么是学界名人，迎来送往都有不得闪失。

是，廖玫的父亲早逝，周金花作为母亲理应到场，也必须到场，而且，林家作为东道主更应该加以礼遇，以显示出一个高知家庭该有的教养门风。可是按照周金花的说法，是这婚事不但要合办，还要办得大张旗鼓，弄得全城轰动，廖玫那些蛰伏在乡下已经许久的七大姑八大姨三叔四婶儿二大爷，她周金花都想一个不差地给一一请来。

廖玫家的那些个亲戚，赵启芳是略有耳闻的，大字不识几个，见识没有多少，大部分还都尽是些个看不出听、见风使舵、嫌贫爱富的主。这要是当真让他们见到了一些未曾见识过的排场，接触到了一些或者他们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人物，假使日后有事儿求你，没事儿找你，不单会搅和得两个孩子的生活不得安生，就连两家老人可能也会因此受到本不该有的干扰。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婚礼——赵启芳可不想自己儿子一生之中这最重要的一场仪式上有什么“污点儿”留下，要是真的弄出些什么不光彩的事儿来，那才是最没法收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