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景元帝所料,两日后他再去云雾山庄,明莞浓看他果然就是一副看着陌生人的眼神了。
那日清晨,是每月的休沐日,景元帝却是早早就起身了。元业听见床上的动静时还讶然的过去问了声:“陛下,您不歇息了么?”
“不,替朕更衣,朕去瞧瞧浓浓。”左右睡不踏实,倒不如遂了心意去见那让他牵肠挂肚的小姑娘。
元业算了算时辰,劝道:“陛下,即便从宫中到云雾山需得大半个时辰,但那时想必明二姑娘也是还未醒的,您忙了数日,不若多歇息罢?”
“不,朕那日贸贸然回宫,还不知她如何记恨朕。”萧昱珩叹笑,真的是怕了,这时候浓浓的心智实则也是较之十三岁也是低些的,往往有着孩童的执拗。
于是天际还是昏蓝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又从宫城驶出来,清脆的马蹄声在凌晨的街道里尤为清晰。萧昱珩捏着奏章看着,手边放着一盏浓茶,马车行驶的十分稳妥,茶盏里竟没有多少波纹出现。
喝了盏浓茶,萧昱珩眉宇间的疲惫似乎淡化了不少,只是奏章上那排排行行的字始终入不进他的眼里,暗叹一声,他将奏章扔进了金丝木箱里。
他是察觉了,满心俱是小姑娘的他压根定不下心来看奏章,全是对小姑娘见到他后会有的反应的各种猜测。
真是彻底栽在她软嫩的小手心里了,只是,甘之如饴罢了。
马车停在云雾山庄门边,已有提早接到消息的婢女守在门口等候,见人下马车,慌忙跪下行礼。
萧昱珩负着手,颀长的身影被尚未灭去的灯笼烛光拉长,那影子随着主人的步伐步子迈得极大,不过几息就转进了微澜居。
因着窗户关得紧,内室的淡粉纱帐无风无动,但那床帐底下有一只手指细白的手掌搭在床边。景元帝进去时,似乎是因为带着阵风让她感受到了,那手指还微微蜷了下。
绿枝是前夜守夜的,早就起身了,正在收整梳妆台。听到有人进来的细微声响,起初还以为是青蕖过来了,岂止一转身就望见了景元帝,手里的东西也来不及放下就跪下请安。
“起吧,你们先出去。”萧昱珩淡声道,站在床帐前仿佛视线能透过床帐看到内里酣睡的小姑娘。
绿枝也朝床上望了眼,略有踌躇,不管怎样,自家姑娘还没嫁人呢,这天还未大亮就独处着......
最后还是碧烟看不下去,拉着她的手臂一同退下,到了门外还提点她道:“你到这儿来伺候姑娘,可见过陛下对姑娘有逾矩之举?”
“......”还别说,她亲眼见过陛下抱着姑娘写字,绿枝面无表情的看着碧烟。
碧烟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补充道:“我指的是那种,陛下乃是君子,况明二姑娘还是陛下心爱之人,不会使姑娘委屈的。”
“碧烟姑姑说的是。”绿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还未来得及细想,又被碧烟拉去了小厨房。
“陛下为了见姑娘,一早就往这儿来,还未用膳呢。”
正房里,室内静谧下来,萧昱珩撩起帘子,果见小姑娘缩在锦被里睡得正香,往日苍白的小脸染了淡淡绯色,映衬着小嘴的嫣红,愈加精致可人。眼下她睡得正沉,呼吸均匀,小嘴微张,蝶翼般的睫毛在眼帘下投下一片扇形阴影。
看着她睡得不知愁滋味,萧昱珩竟觉得自个儿的眼皮子又重起来,但他又舍不得睡,只觉得这般看着她也是心满意足的。
他就这么看了将近一个时辰,外面的天色早已大亮,元业来请了几次去花厅用膳,也都被他拒了,知道软床上的小姑娘睫毛轻动,睁开眼睛。
明莞浓习惯性的想要揉眼睛,反被拉住了手,很快一张温热的湿帕子覆上的她的双眼,力道适中的替她捻揉。
“绿枝,我饿了。”明莞浓以为是贴身婢女,嘟嘟囔囔的说道。
“很快就能用膳了。”浑厚的嗓音在她耳边道。
明莞浓愣住,恰好眼睛上的帕子拿下来了,乌瞳一瞧,她抿了抿唇后,忽而扬声唤道:“绿枝、青蕖?”
“唤她们做甚,浓浓莫不是又识得朕了?”萧昱珩的视线自然的落在她的领口,能瞧见分明白腻的锁骨和皮肤,还有隐隐绰约的弧度,他忽觉气血上涌,狼狈的挪开目光,轻咳一声后还不等她回应,就举步去了外间。
明莞浓扁嘴,“坏人。”
早膳自然是萧昱珩陪着明莞浓用,只是他是看出来了,小姑娘虽然想不起以往的事儿,但对他还是有着模糊印象的,现在显然是在生气,不愿意理会他。
景元帝面临少女幼稚却有效的无视后,啼笑皆非的寻她哄她说话,但她还是专心做着手里的事儿,连个眼神都不愿给他。堂堂的一国之君,却在她眼里毫无存在感,萧昱珩实在没辙了,只能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也不再言语,只是用一双温润的眸子凝视着她。
用过午膳后,明莞浓才对景元帝有了反应。景元帝发觉用膳后,小姑娘照例被婢女带出去溜了一圈后,回来却不立时睡午觉,而是磨磨蹭蹭的在妆台坐了会儿,又趴在软塌上翻了会儿书,其间总是仿佛不经意一般偷瞄他。
他不动神色的垂眸看着手里的奏报,等了几息后,蓦然抬眼,果见小姑娘正看着他发呆。两厢一对视,明莞浓惊慌的瞪大眼睛,顿了两息后立马回脸翻书册。
萧昱珩无声轻笑,瞥见外头的日光后,忽而心生一计,薄唇微动,“浓浓,今儿日光不错,朕带你到亭子里午睡,你睡醒后指不定还能恰好看见晚霞。”
“......不,不想去。”明莞浓戳着面前的书,别扭的说。
“哦?当真?朕倒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若是浓浓不去,朕只能自个儿过去了。”萧昱珩说着,向伺候在内室门口的碧烟递了个眼色。
碧烟心领神会,也跟着劝了几句,谭边风景独好,日暖风熏云云,好容易让明莞浓点了头。
她既肯跟自己出去,当是再哄哄能哄好了的,萧昱珩松了口气,挥手让元业去准备,虽说今儿比往前几日暖和许多,但毕竟将将入秋,还需注意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