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辰渐长,天边终于褪去了雾蒙,显出万里晴空,只留有寥寥几丝薄纱般的淡云。
为了彰显她的慈爱,临川侯夫人亲自牵着明莞浓,只是脸色始终冷冷淡淡,她们一路在宫婢的引导着走向寿安宫,不曾交谈一句。脚下是平坦坚实的石板路,耳边除却几声寂寥鸟叫,没有他音,偶有整齐铿锵的脚步声走过,那是巡逻的侍卫。明莞浓默默记路,攥着她小手的女人不仅没让她安下心来,反而使她手心沁出细汗。
她厌恶这个女人,这个抢走她那软弱娘亲一切的女人,更令她感到嘲讽的是,她比娘亲更合适做一个侯夫人,凡人都说她是百年世家贵女,而她的娘亲只是江南知府的女儿。
听薛嬷嬷说,当年她以贵妾身份入府后,爹一个月未来看过她们母女,自那以后,娘原本就不好的身子就更每况愈下。
终于在她四岁那年,她生下了男孩,也让娘愈加沉默寡言,再不管府里的事儿,虽然她早已在府里没了实权。
那年她没了娘亲,也没了眼前的光明,血缘上最亲近的长姐不仅软弱,还天真。
想到长姐,明莞浓手指轻动,立刻被临川侯夫人捏紧,丝毫不在意她有没有被捏疼。
明莞浓小脸绷的紧紧的,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手上骨节传来的痛感让她几乎沁出泪来,扇子般浓密的睫毛眨了眨,遮住了氤氲水雾的眸子。
她失了母亲,又不得家里长辈疼爱,早已明白,她太弱小了,弱小到什么都做不了。
太皇太后一眼就瞧见了立在临川侯夫人身后的小姑娘,小脸上没多少肉,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但是眉眼间已有了美人模子,眼下一语不发的被宫婢提点着跪在富贵牡丹花毯上,更显得娇小羸弱。
“来,孩子,到哀家这儿来。”想到这女孩可能是孙儿要共度一生的人,太皇太后就忍不住心软,她让英嬷嬷领着她道跟前来,摘掉长锐护指的手指捏了捏她腮肉,怜惜道:“这孩子,怎的这么瘦?”
“是、是她总是不愿意好好用饭,再加上长个子,这才瘦了些。”临川候夫人忙应道。
太皇太后没有理会她,手掌轻捏她的肩胛骨,忍不住为手下的骨感皱眉,她放轻了嗓音和蔼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明莞浓。”她知道此时面对的是何人,明莞浓手指紧张的攥紧衣角,声音细弱蚊蝇。
“好名字,那哀家就唤你浓浓好不好?”
明莞浓点头,这个人像薛嬷嬷一样,她有些放松开来。
临川候夫人见她们这般自如言谈,心底泛起涛浪。上次进宫,太皇太后并未许下什么,可怎么今儿才见着这瞎子,就状似喜欢?
她并不知晓,太皇太后十分信佛,对于高僧的批言自是坚信不疑,外加两人八字极为契合,自让太皇太后对明莞浓先添了几分好感,如今见着这孩子模样乖巧,又瘦弱的很,便心上疼惜。
又一问一答几句后,太皇太后唤了太医前来,为她瞧眼睛,发鬓苍白的原太医细细询问了几句,又仔细瞧了瞧她的眼睛,沉吟片刻后,才向太皇太后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