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元十六年,东昌那位年近四十的皇帝悲痛欲绝,凄入肝脾,一夜之间华发丛生,只因皇室子嗣单薄,后妃所生养的一众皇子皆早夭,好不容易有个八皇子被养大,养至十三岁,竟也身染恶疾,就这般断了父子之缘。
难以承受丧子之痛的隆元帝卧病半月后突然想起一个人,于是立即派人四处寻找,请来曾为他批过命的那位云华道长,这才得知原是自己当年领兵夺位,虽是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但却因弑兄罪业太重,这才报应在子嗣身上,终应了那句批言:
血雨腥风顺天命,大道高寒当独行。
这条至亲之血铺就的荣华路,注定孤独,连个将来能替他走下去的子嗣都没有,他怎能不痛心疾首?
一心想解厄运的隆元帝向道长请示该如何破解,道长却是摇头,说他这一脉已耗光所有运数,无以为继,只能从宗室王亲中择选继承人。
隆元帝自是不甘心,毕竟谁都想让自己的血脉继承这皇位,从来都是忠言逆耳,世人固执己见,命这东西,信与不信皆随缘。道长看他已不似当年那般信任自己,只留下一句“龙潜凤翔神魔战,白玉泣血染人间”,随后便离了皇宫,继续云游。
想要逆天改命的隆元帝并未听从道长的建议,想着再要几个孩子,兴许还有希望,奈何他身子亏损得严重,辛勤耕耘了一年,后妃竟再无一人有动静。
被病痛缠身的隆元帝走投无路,只得与众臣商议,于宗室王亲中选出一人做储君,以保东昌基业。
碍于宗亲众多,选谁来继承又是令人头疼之事,而这一众宗亲也是明争暗斗,个个都想成为天选之子,坐享其成,当然也有看破局势,打算置身事外的,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明明想独善其身,祸端却偏偏破门而入,定将人牵连进这风雨飘摇之中!
隆元十八年秋,又到了百姓最为期待的丰收季节。临水村的清晨薄雾缭绕,天寒露重,庄稼人都醒得早,日头尚被云雾遮挡之际,一位身着湖绿裙裳的小姑娘正背着竹篓走在小河边。
今日是隔壁齐叔的生辰之喜,他家准备杀只鸡来庆贺,昨儿个就知会了她,让她也过来热闹热闹,她一个小姑娘也没什么贵重东西可送,便想着来山上碰碰运气,兴许还能挖到灵芝,送给齐叔做寿礼岂不妙哉?
心情大好的她哼着小曲儿背着竹篓,手持竹棍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满怀期待的往山中走,双目炯然的她走在绿林山野中真如那翩跹的彩蝶一般,在薄雾中格外显眼,
偶有鸟鸣声和着她的歌声,清脆悦耳,空灵动听,只是今日出师不利,灵芝尚未采到,竟在半路的河边发现一个人影!
小姑娘见状登时心头一滞,歌声顿止,只因她瞧见那个人一动不动的侧躺在地,微曲着身子背对着她,
不晓得是死是活,她也不敢贸然上前,于是放下竹篓,自腰间掏出一把匕首防身,而后紧握着竹竿小心翼翼的近前戳了戳他的背,并无任何动静。
胆怯的她不敢过去将他翻身,未免受到惊吓,直接绕到前面去,好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尚算正常的人脸,只是凌乱的发丝遮住了面颊,瞧不清长相。
缓缓靠近后,她蹲下身子伸指探了探鼻息,感觉到一丝温热,她那因紧张而绷直的肩膀这才松垮下来,长舒一口气。
看样子这人应是落水后好不容易爬上来又晕了过去。
被淹的人该怎么救呢?思索半晌,她终于想到办法,跑到一旁找了找,顺手将一枝野花自根折断,这花杆乃空心细管状,将花朵掐掉正好可以拿来用。
但见她先将这管的一头放入他唇间,而后俯身凑过去,对着管的另一头吹气,便能将气渡进他口中,跪在他身边吹这么久腿有些麻,面颊也有些疼,仍不见他有什么反应,
正懊丧缓气儿之际,忽觉一股凉气自细管传入她口中,瞥眼一看,竟见那昏迷之人缓缓睁眼!
猛然瞧见那黑亮的双眼,小姑娘惊得手抖,下意识后退,一屁股蹲坐在地!
那人见状,迅速翻身坐起,一把扼住她脖颈,咬牙恨斥,“妖女,又想给我下毒?”
被掐的小姑娘一脸恐慌,只呜呜叫着,发不出声来,双手扒扯着想掰开他手掌却怎么也掰不动,这凶神恶煞的眼神分明是想置她于死地!她怎么就眼瞎救了一条毒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