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叙看懂了她的示意,摸了摸鼻头:“父亲当年带我离开少林的时候,原想去长安看看还有没有可能寻到祖父的尸骨,却在长安城外被人盯上。”
长安城外?云七杳脑中突然一个片段炸开,她七岁那年,云七冽第一次带她去长安城将军府见她师娘和洛临。也就是那一天,她隐约知道是自己取代了洛临在云七世家的位置,因此她心情很是低落。那时候的她还不能很好地控制情绪,总是在愤怒之时便会出手伤人。因此云七冽怕她误伤到将军府的人,便提前安排人送她回云七世家。
好像便是在那一天,她在长安城外见到一帮人,那群人身着绿衣,个个面容俊美不已,朗月之姿的人,却在对两个手无寸铁之人下手。云七杳当下就抛下随从,拔剑而上,怒气释放之下,那群人很快被她全数斩在剑下。许是她把人扶起的时候,被人看到了手心的小痣。
“你是那个弱小子?”
“……”在云七杳面前,他确实很弱,沈叙不予置否。
云七杳眼露迷惑:“那你怎么知道我同当年救你的人是同一个,我手心可没有痣了。”
“谁说是因为小痣了?”沈叙缓缓道:“你们云七世家的人出行那般招摇,你的随从又称你为‘大小姐’,云七世家可没有第二个孩子。后来再到煦微山,得知你是云七冽唯一的弟子,又得他这般庇护,便极为肯定你是当年救我父子的人。”
云七杳了然,不再纠结于此事,想到之前他说的事,便道:“既然你怀疑《钟氏千金方》可能在少林,不如咱们乘机找一找吧。”
沈叙也正有此意,况郁子等人应该早他们一步到寺中。他方才问过不枯,那三人还未离开。这样看来,他们是应该有所计策才会在被悟善拒绝之后,还留在少林。况郁子怕是也跟他一样,想找机会探一探。
“外面就交给况郁子等人去找吧。这舍利塔非常人能来,且位置隐蔽,鲜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我也是当年把祖父尸骨供入塔中之时才得知此处。”沈叙推开门,迎面扑来浓重的香油气味:“此地只有阿枯一人看守,倒也方便我们寻找。”
舍利塔第一层不似高层,它修得约莫有两丈高,入眼便是正中而立的通天大石柱。走近细看,石柱上刻千字佛经,歪曲的字迹,透出几分神秘。四周塔壁上有似人形大小的凹槽数百个,每个槽口里都点有九盏佛灯。凑近看还可发现,每个凹槽壁上,都可有生辰姓名,周围还嵌有不同朝代的铜币数枚。
北壁有一半圆形神龛,内有龟形碎银块,仿麟趾金,又设有香鼎,三柱供香烟雾缭绕,使得神龛被沉沉笼住,更添几分佛气。
沈叙带她绕到神龛后面,打开一扇隐秘的小门,门后是狭窄的楼梯,因为没有光线,只得两盏佛灯照射,每层楼梯黑的几乎难以分辨。沈叙走在前头带路,踩着“吱吱呀呀”的楼层到了第二层。
“一些大有身份背景来历的人,死后会来求取舍利塔第一层的供位。求取供位之前,需得沐浴焚香,斋戒七七四十九日,再着血脉亲人入塔念上佛经九九八十一日,之后便可以万金求得一个供位。”沈叙嗤笑道:“你看,到头来还是因为万金,才得以在舍利塔得人佛供奉。”
乍一上第二层,眼前便不在宽阔。相较于底层,第二层只修了不到一丈高。沈叙这样身形的人行走其中,头顶只余了巴掌大小高度。二层不再有槽口,却摆放着一些方方正正的木盒,每个盒子前也点了三盏长明灯。
沈叙熟练地从一边架子上取了三炷香,云七杳见此也跟着做,却被他按下。他往南走了数十步,在一个漆黑木盒前停下。
“这边是我祖父的骨灰盒,当年悟善替我父子寻回之后,便安放在此处。也正因如此,倒让我们老钟家欠了他天大的人情。”他边说,边掏出匕首,挑了挑油灯。
云七杳看着他恭恭敬敬上完三炷香,然后才道:“悟善大师要的到底是什么方子,值得他愿意为你们钟家做那么多事?”
沈叙凝视着长明灯,讥诮道:“他以为那方子能保他坐化成舍利子。呵,怕是心中有愧佛祖,才妄想用旁的法子修得正果。”
“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德高重望,云七杳觉得悟善有此想法并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