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要搞事情了行不行?一旦斗起来,自己粉身碎骨也就罢了,会连累多少无辜之人送命!
正思忖着,马车外头有人轻轻敲着车厢,低声唤道:“胡司言。”
声音听着耳熟,胡善围拨开窗帘,是在孝陵和院判大人一起修补齐王头盖骨的谈太医,他骑在马背上,视线正好和胡善围平行。
谈太医有些紧张,目光直视前方,好像只是路过,为遮人耳目,他说道:“劳烦胡司言放下窗帘说话。”
谈太医和胡善围之父胡荣是忘年交,两人经常一起去教坊司喝茶看戏,胡善围和刺客蚕母搏斗,受了重伤,也是谈太医和茹司药一起救治的。
胡善围垂下窗帘,“谈太医何事如此惊慌?”
谈太医望着前方说道:“茹司药昨晚被宫正司的人带走了,但凡沾上达定妃之事的人都被无声无息处决,听闻胡司言和宫正司的范宫正交好,求胡司言赶紧去救茹司药。”
茹司药被捕一事瞬间将胡善围从失去孝慈皇后的惆怅拉回现实。
胡善围知道茹司药为何被捕:那天达定妃中毒,茹司药拒绝为按照锦衣卫给的药方治疗达定妃,改为院判大人治疗。
毛骧设下请君入瓮之计,以达定妃病重为由,召齐王回京探病,然后一网打尽。
可是达定妃中毒的秘密不知为何泄露出去了,两个儿子齐王和潭王都知道,还策划了绑架鲁王以命换命的计划,攻打孝陵抢人。
那么问题来了,是谁泄密?
拒绝治疗达定妃的茹司药无疑是第一嫌疑人。
胡善围匆匆回宫,来不及去钟粹宫给郭宁妃请安,就去了宫正司找范宫正。
宫里腥风血雨,宫正司格外忙碌,范宫正最近几乎没怎么睡过,人憔悴了,靠着脂粉遮掩,秘密处死了好些人,妆容依然精致,唯一的变化,就是眼角锐利起来了,杀气腾腾。
胡善围来访,范宫正并不意外,客气的请她坐下,命人上茶,说道:“我晓得你为何而来。但是你在宫正司干过一年,你应该最明白这里的行事规则,在后宫没有悬案,人命如草芥,如果找不到证据确凿的泄密者,那么嫌疑最大的人必须严审,熬过了刑罚,说不定能自证清白。”
胡善围说道:“茹司药妙手仁心,一个大夫的手,如果用了重刑就不再灵敏,是个废人了。茹司药的理想范宫正是知道的,如果不能当大夫治病救人,在医术上有所进益,和杀了她有什么区别呢?求范宫正给茹司药一个自辨的机会。”
胡善围是郭宁妃的“军师”,有和宫廷第一女官曹尚宫分庭抗议之力,范宫正见她行色匆匆,还以为她是来借郭宁妃之势,要求宫正司放人的。
胡善围有商有量的说话,没有以势压人,范宫正也就少了些客气,多了些真诚。
在宫中同僚十四年,范宫正对茹司药不是没有感情的,说道:“从抓捕到现在,我并没有下令对茹司药用刑,可是她不肯指认别人,也无法自证清白,我能怎么办?我也无可奈何。”
“皇上不在还好说,郭宁妃什么都不知道,还蒙在鼓里,没有过问此事,所以我能拖到现在。但现在皇上回来,我一不用刑,二没有其他嫌疑人,皇上向我要人,我如何交差?”
范宫正处事圆滑,左右逢源,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她不做恶事,心底大体是善良的,但绝对不会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的前途。
这和范宫正出身有关系,她祖父范梈是元诗四大家之一,也是清廉如水的好官,品德高尚,善于用诗歌来针砭时弊,也因此得罪不少人,名声虽好,却仕途平平。
范宫正从小耳濡祖父的事迹,知道官场规则,吸取教训,长大后反其道行之,仕途顺风顺水,屹立不倒,她是个很现实的女官。
当初胡善围刚刚进宫,初生牛犊不怕虎,范宫正就故意把她推到前面挡箭淌各种雷,幸好胡善围胆大心细运气好,各种贵人相助,屡屡逢凶化吉,把风险变成机会,扶摇直上,要不然早就化为炮灰了。
胡善围晓得范宫正性情,说道:“惊天大秘密不会无缘无故的泄露出去,请范宫正容许我带着茹司药出狱,我好好问问她。达定妃中毒之事,当时连范宫正都不知道,只有我,毛骧,太医院院判大人,茹司药还有皇上这五人知道。从表面上看,茹司药的确是最可能泄露秘密的人,但我相信,以茹司药十年深宫行医的阅历,绝对不可能是告密者,因为她从中得不到任何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