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睡吧。”

......

全府上下都知道少爷新养了只猫。是他的心肝宝贝,碰不得惹不得,整天地揣怀里带着,护传家之宝也没有这么用心。

它第一天来,少爷就让人去买了只母羊,奶-子鼓鼓的。

就只为了给这小祖宗供奶喝。

它第二天来,少爷把整间屋子都给改了。

上头全都是小通道,桌腿上都围上了粗糙的麻布,还往屋里头放了个大树桩,说是以后专门给它挠爪子玩。

它第三天来,府里平常给老太太做衣裳的裁缝也上了门,拿着个小尺子煞有介事地给它量体,等裁缝走了,它身上也多出了一件红艳艳的小肚兜,上头还绣着荷花与蝴蝶。它穿着小肚兜被抱着,头顶的一点软毛也被束成了一个小揪揪,躺在少爷怀里头打瞌睡,小揪揪上下晃。

怨不得有人眼红,虽然只是只猫,可这猫过的是真好。

府里有人说:“现在这年头,皇帝也没有这待遇。”

的确,皇帝已经被废,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立不过是北方的一个笑话;可这只猫却始终是众星捧月的,甚至脚都没怎么下过地。

司景满月的那一天,阚泽特意给布置了一个小型抓阄。

抓阄的东西都摆在桌子上,缝的布老鼠、做的鱼干、各式花里胡哨的小玩具,甚至还有毛笔砚台,满满当当摆了一桌。最中间的是一条从阚泽袖口里伸出来躺在那儿等着被抓的茎条,猫薄荷草带着老父亲式的微笑,把司景放在了桌子上。

“乖乖,选一个你喜欢的。”

猫崽子四只脚碰到桌面,先嫌凉,娇气地蹭了蹭,这才慢悠悠用鼻子去嗅闻。

唯恐它不选自己,中间那条茎条又是摇又是摆,海草一样立在中心位置来回飘摇,想引起它的注意。

看看呀!

看看我呀!

猫崽子东闻西嗅,还当真被它的气味蛊惑了,像被毒蛇晃住了心神的幼鸟一样步履蹒跚迈过去。茎条激动的一个劲儿抖叶子,立得高高的准备拥抱它,就见它蓦地把头一转,冲着那条熟了的鱼去了。

......这怎么行。

阚泽当机立断,飞速解除了气味限制。浓厚的猫薄荷香气一下子铺天盖地袭来,司景朝着鱼走去的步伐顿时停顿,狐疑地抬头闻了闻。

猫薄荷草的气味儿更加浓重,简直像是不知名的手,在空中冲着它晃荡。

来呀,快活呀!

司景软着脚,短腿下好像踩着云,晕晕乎乎一路昂着脑袋嗅闻着气味儿就过去了。它最终一口咬在了叶子上,阚泽欣喜不已,将它一把抱起来,丝毫没有作弊之后的愧疚,“小花果然选了我!”

这是真爱!

真爱躺在他的臂弯里,一面啃叶子一面流口水,刚生出来不久的小乳牙来回啃。

司景不是那种特别乖的猫,稍微大一点后,便逐渐具备了先前所掌握的鸡飞狗跳的特殊本领。腿虽然短,跑起来的速度倒也挺快,每天飞奔着到处找事儿,又是咬人衣服又是扯人裤子。它还格外通人事,既然是阚泽养着它,它也就跟阚泽特别亲,立马就在心里划分出了敌我阵营。

阚泽的敌人,等同于它的敌人;阚泽的朋友,等同于它的朋友。

阚泽和那位年轻女人,也就是他嫂子的关系并不好。嫂子野心格外大,每天在府里没事也要寻出点事端,动不动就阴阳怪气,抱着只波斯猫来回晃荡。司景不喜欢她,趁人不注意,常常往她屋子里去。

等阚泽回来了,就听东边院子里头喧闹声特别大:“——那猫!那是我刚买的衣服!!”

“那是我的首饰!放下我的珍珠项链!!!”

“抓住它,把它给我打死——”

乱七八糟的喊声里,阚泽推开东院院门,早早就闻见味道的小短腿已经飞也似的迎接了出来,一下子在他怀里扑了个满怀。大少奶奶立在角落,气的直抖,拎着自己被咬断了的珍珠项链,“干嘛呢?怎么还不打死?”

阚泽的脸色沉下来,说:“什么打死?”

他俯身把猫抱着,重新站直了。大少奶奶莫名有些心虚,可看见自己如今这房间里的状况,却又怒火直往上冒,“还能是什么,你的猫!你看看它到底抓烂了我多少衣服,我的项链,我的椅子......”

她报着损坏的东西名称,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立马问阚泽要个说法。阚泽自然不会为了别人怪罪小可爱,因此声音温存,半点都不生气,司景蹲坐在他掌心里,也是一副狐假虎威的气派,丝毫不认错,甚至还嚣张地舔起了爪子。

大少奶奶被它气个倒仰,伸手要过来抓,被阚泽毫不留情一巴掌重重打下去。他到底是这家的宝贝孙子,就算再气,大少奶奶也不敢真拿他出气,只能瞪大眼,惊诧地望着。

“这一只猫你还护着?它弄坏了东西,难道不该打?不该说?!!”

阚泽说:“该说。”

司景的尾巴耷拉下来。

阚泽举起一只爪子,对着小声呼呼了几下,“挠木头挠的疼不疼?——小心把指甲弄裂了,会疼。”

司景的尾巴重新耀武扬威竖了起来,得意洋洋蹲在阚泽的肩上,扔下一地狼藉,走了。

它初时喜欢自己亲自过去找事,后头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闲情,变为了赶着一群老鼠过去找事——家里的老鼠都被它追赶过去,大少奶奶住的房子一天到晚的闹耗子,想找波斯猫抓,可波斯猫也是娇生惯养的,哪儿抓过这东西?看见了跳的甚至比女主人还高。

大少奶奶气不过,瞧司景喜欢在院子里晒太阳,便专门把波斯猫也放进去,怂恿着自家猫教训教训它。

波斯猫生的挺胖,司景跟它一比,那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可爱。异色瞳的纯白波斯猫挪过来,气势汹汹地喵了一声,身上的毛炸的仿佛剑背龙,瞪着司景。

让开!

老子的地盘!

它比司景大了几乎有三倍,这要是普通的猫,兴许就立刻夹着尾巴给它让了;只可惜司景并不是普通的猫。

它本来就有点脾气,被娇养着长大,脾气更甚以往,俨然有种“天大地大老子第一大的”气势。不仅不躲,反而恶狠狠回瞪回去,一爪子猝不及防抓上波斯猫的脸。

波斯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挠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