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清扬闪避,手里的粥差点洒了。
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他不知该松气还是该叹气了。
百里云澜所在的城池并不太远,小半个时辰就到了,虞临下了马就跟着那属下往院子里冲。
恰好一个属下出来,正好遇上。
与带路的侍卫一样,此人对虞临也没什么好感,冷冷叫了声‘虞公子’。
虞临忙问:“百里……你家太子殿下呢?”
那属下竟伸手一拦。
“殿下刚刚睡着,虞公子还是别进去打扰得好。”
虞临半信半疑:“真睡着了?”
那属下冷冷瞥他,“用不着骗虞公子。”
虞临本来想闯进去的,却因心里有愧,而讪讪住了脚。
“那……我先去外面等着,若你家太子醒了,请来告知我一声。”
百里云澜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了。
他欲下床,守在一旁的属下忙道:“殿下躺着吧,虞公子就在外面。”
“他来了?”
百里云澜只觉浑身的疲乏都散了大半,“去请他进来。”
虞临被冷落了两个时辰。
一看见百里云澜的近卫来,他腾地站起了身,不等人说话就迫不及待问:“是不是你家太子醒了?”
那近卫不冷不热道:“醒了,虞公子请吧。”
虞临怀疑百里云澜早就醒了,是那些属下故意瞒着不报冷落他,见着百里云澜的这一瞬,他心里的怨气就没了,心想,就算是故意整他,他也不和他们计较了。
“云澜……”
虞临几步就挨了过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看着床上的百里云澜,面色有点尴尬。
百里云澜朝他一笑。
“刚到的吗?发冠都歪了。”
虞临赶紧扶了扶。
他一心挂念着百里云澜,坐了小半天,压根儿没想到去整理仪容。
为了不让百里云澜多想,他嗯了一身,忙俯身问:“你怎么样?好些了吗?药喝了没有?大夫怎么说的?”
百里云澜咳了一声,“没请大夫……”
虞临这才反应过来,确实不方便请大夫,于是又问:“那药呢?连药也没喝吗?”
百里云澜看他紧张,笑道:“喝过了,也好多了。”
“那就好!”
屋子里只有两人,虞临就不顾忌,也不扭捏了,他一把抓了百里云澜的手,“云澜,之前的事是我不对,以后不这样了!你别生气!”
这还是他第一次低头。
百里云澜道:“我没生气。”
虞临不信他没有半点生气,于是很郑重地道:“真的,我以后不敢了!你不是有内力吗?若是我还……你直接动手就好了!”
百里云澜有点欣慰,又有点好笑。
早知如此,他早早装病就好了。
离得近了,他便嗅到了味道,“云舟,你身上怎么有酒味?”
虞临下意识就捂了嘴往后退了退。
如此欲盖弥彰,倒把百里云澜惹笑了。
“你喝酒了?”
虞临闷声道:“昨晚,喝了一点点。”
这时候都还能闻见味道,绝不是他口中所说的一点点,百里云澜心思一动,豁然明白了。
他和虞临解释:“云舟,我昨晚不是故意不去雪鹰城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
虞临忙接口。
百里云澜是病了才没去,他知道了。
“以后不要自己喝闷酒了,有事就派人来寻我。”百里云澜才是病患,他反而有点心疼虞临。
同时,虞临对他的感情,他认识得更清楚了。
只是没去见他,他就这样,若以后两人分开了……
百里云澜心生不忍。
他的眼神让虞临心头一热,虞临坐过去,伸手将他抱了,“我知道了,以后不胡思乱想,你快些好起来。”
百里云澜对这姿势实在……
虞临这是把他当女人抱了……
误会解开,虞临心中的郁结便散了七七八八,只是,他不敢轻易再碰百里云澜了。
接下来的日子,不管百里云澜去哪儿巡城,他都光明正大寸步不离地跟着,寇清扬竟也没有半句意见。
每过一日,便少一日,虞临活了二十一年,从未这么黏人过。
可惜,他再不舍,分别的时候还是要来临。
百里云澜已经待了足足半个月,该回东离皇宫了。
自上次之后,虞临就没有再碰过他,如今分别在即,百里云澜这一走,他们也就结束了。
虞临想最后再睡他一回。
百里云澜自然是愿意的,让他意外的是,虞临今晚竟十分地温柔,甚至还亲了他。
他能感受得到虞临的不舍。
同样的,他也会舍不得,可他不能留在这里陪他,也不能把他带走,这是没办法的事。
还以为会缠绵到天亮,谁知,虞临竟早早收了兵。
“云舟……”
百里云澜意外喊他。
黑漆漆的屋子里只余喘息。
虞临忽然俯身,又亲他,百里云澜尝到了咸涩的味道,大概是汗水流下来了。
等一切归于平寂,虞临郑重道:“云澜,我年底就成亲。”
这话,百里云澜之前就听过一次,如今再听,明明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有点……
虞临压得他呼吸不畅,于是他狠狠换了一口气。
“好,到时候我去观礼。”
虞临真想吼一句谁稀罕,可他忍住了,因为他想以后还能再看见百里云澜。
他还关心一个最重要的问题:“百里云澜,你当初说,想要走出那段过往,如今,算是走出来了吗?”
百里云澜想了想,给他答案:“走出来了。”
“那就好。”
大半夜的,虞临翻身下了床。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然后便是他的告辞:“云澜,我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以后都小心。”
不等百里云澜回应,他就开门走了。
这很不寻常。
如今还不到子时,虞临要赶回雪鹰城去。
回到雪鹰城的时候,子时刚过,他睡意全无,便拎了两坛子酒,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喝。
百里云澜说过,让他别一个人喝闷酒,有事就派人去寻他。
可从今往后,他都不能再派人去寻百里云澜了。
一坛酒下肚,虞临就控制不住了,他像个娘门儿一样掉了眼泪。
他就如一个摆渡人,答应了要把百里云澜渡到对岸。
结果,他真把百里云澜送过去了,可他自己,却落在了河里。
胃里一阵翻滚,虞临撑着石桌吐了。
吐完,他又继续开另一坛酒。
虞临不记得自己到底吐了几回,到了最后,他已经跌在地上起不来了。
他脑海里慢慢变成一片混沌,睡了过去。
虞临做了个梦。
他梦见了百里云澜,他给他擦眼泪,又给他脱了脏兮兮的衣裳。
虞临在梦里混沌地想,是了,他曾想过分别的时候让百里云澜把便宜占回去,可终究没来得及。
那,就在梦里让百里云澜过把瘾好了。
虞临挥着绵软的四肢去缠人,还口齿不清地说着邀请的话。
幸好是在梦里,不然真够难为情……
不多时,一阵真实的疼痛传来,虞临只觉犹如一把利斧,劈开了他梦中的混沌,也劈开了他。
他疼得惊醒过来,却被身上压着的东西惊了一下。
是个活人。
“云……云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