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不早说,害我为他抱打不平愤慨了大半日。
何为庸人自扰,我算是体会了。
崔子业来了郧国公府,跟着他的姐姐文惠住在西院,东院仍旧是平平静静的,半丝影响也无,渐渐地,倒叫人忘记府中来了客人。
之后有天,到了申时,该送的药没有送来。
韦真境心无旁骛又在看书,我左右无事,决定顺道走走,去厨下催催熬药的人。
去后厨的路上,我看到一个八_九岁的胖小子,一手擎着棍子,一手拿着水瓢,玩得正疯起,不断在庭院中大缸舀水往外乱泼,旁边有婢子顾看着,但婢子瑟缩立着并不管。
我杨仙儿虽然也是在顽皮中长大的,但毕竟长大以后有了新认识,生平最讨厌爱闹的孩子,尤其是像胖小子这种到了一定年纪,调皮捣蛋得猫嫌狗憎的。
原只是打那处廊下经过,不打算多事,但那胖小子挥起木棍,打得墙角小东西“嗷嗷”了两声,是弱弱的狗叫,我定住脚,转眼去瞧,墙角一团湿乎乎的小毛球,确然是一只可能还没断奶的小狗。
胖小子年纪小小,秉性却恶,拿什么取乐不好,竟连一只路都走不十分稳的小奶狗也打。
小狗给木棍打了,嗷嗷着往角落里缩,胖小子哈哈大笑,又舀了水去泼它。
我看不过眼,暴怒喝道:“住手!”
说着就连忙走下台阶,到了满地湿淋淋的庭院中。
胖小子端着满满一瓢水,直起腰看我,人小,语气却横得不行:“你是什么人,敢打扰我玩乐?识相的快快滚开!”
没有一个字眼是中听的。
我怒道:“你,把手里的木棍和水瓢,给我扔了。”
胖小子看看自己手里,显然是没听进去:“你是个什么东西,胆敢来管我?”
从未见过这样没有家教的小孩。
我念我年长,强忍住脾气,没去计较,跟他讲道理说:“你一个这么大的人,来欺负一只这么小的狗,不羞吗?这小狗可曾对你吼叫,可曾咬了你?”
胖小子说:“这小畜生不曾对我乱叫,也不曾咬我,可我就是喜欢作弄它,看它跑不掉,我就高兴。”
我心火再烧烈了些,怒视胖小子道:“不行!你要知道你在做的这件事就不对!一个人,自幼对弱小之物毫无怜悯心,现在是欺负小狗小猫,长大了就会欺负人,你必须承认你做错了,还要发誓,以后再也不恃强凌弱!”
“你好啰嗦!”
胖小子尖叫一声,手里水瓢一甩,将生凉的水都浇到了我的身上。
“少夫人……”婢子弱声惊道,却不敢上前来阻拦。
我感觉我的心火,要压不住了。
抹一把脸上湿凉凉的水,我打算,再给这死胖孩子,最后一次机会:“放下木棍和水瓢,有话,我们好好说。”
“我不要跟你说话!”胖小子尖声大叫,扭动着浑圆的身体去缸中舀水,边舀还边在说,“你喜欢护着那只小畜生,就一起变落水狗好了!”
还没反应过来,一瓢冷水又浇到我身上。
十月的天,缸里的水比不得井里的水,井里的水打上来还透着微温,而缸里养睡莲和防火的水,露天里搁着,往人身上一浇,冷得透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