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他很傻,既已说过不是我的,我还关心那帕子作甚。
他却只是目光颇为探究地打量着我。
我不甚在意地摇头,亦探究觑着他:“莫不是你也嫌它太素?但即使如此,也不用割自己的血给它上色吧?”
韦真境愣住,片刻后垂头笑开了,喃喃自语说道:“是了,你还是小丫头,家里两个兄弟都尚未娶亲,自然是不知这些。”
“你说什么?”
“哦,没……没有。”
我才待再问,忽地响起敲门声。
是有婢子送了温水来,原来韦真境自从大病一场以后,就格外怕冷,他不用冷水梳洗,每天都是由底下人按着时辰送适宜温度的水过来。
在韦真境更衣的时候,我去试了试婢子送来的水,其实这八月的天,用用冷井水也无妨,我在家时到了九月还日日用着冷井水洗脸,他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却还如此娇气。
回头看他一眼,人虽高挺,然而身影单瘦。
我转念想想,他一个病人,怪是不容易的,那娇气就娇气些吧。
等韦真境更完衣,我梳妆得差不多了。
他走来,看我自己梳的发,十分惊愕:“你怎么自己梳妆?”
我一边从铜镜里看他,一边将发绾好簪上了玉钗:“自己梳妆有什么奇怪的?”
“家里有服侍的丫头。”
“我自己会,何用劳烦别人?”
我梳妆毕,再对镜照照,很满意,起身将妆台让出来。
韦真境直愣愣望着我。
“怎么样,还不错吧?”我说,“来,我好了,这位子让给你了。”
娘亲说,新婚次日,是吉庆日,去奉茶阿翁前,要用心梳妆,所以我化了浅浅的桃花妆,娇俏得很,是个新妇子该有的模样。
有小丫头进来,说要给公子梳发,韦真境允了,不及坐下,有一位身形瘦长的老嬷嬷领着端汤的婢子跨进门来了。
老嬷嬷道:“公子大喜。”
韦真境点点头,继而转面告诉我:“这是郑嬷。”
我望着不苟言笑的老嬷嬷,有点儿懵,这老人家看上去一副严肃模样,甚至有几分倨傲神态,韦真境特地介绍家里的下人给我认识做什么?
郑嬷看看我,稍屈膝一礼:“少夫人好。”
我愣怔,见她客气,也只好答她:“郑嬷好。”
郑嬷让婢子将汤搁在锦案上,向我们说道:“这是滋补的药膳,还请公子和少夫人趁热用。”
韦真境笑:“多谢郑嬷。”
郑嬷许是注意到他没有梳发,就吩咐小丫头好生服侍,又命了送水和更衣的婢子来给我盛汤。
我饿了一天多,有吃的自然是求之不得,哪怕只是一口热汤呢。
随便带过一眼韦真境的所在,给他梳头的小丫头长得高,但是年岁不大,一张满是稚气的脸,神情却是极为专注的。
其实我娘起初说郧国公府家大业大,忧心我不懂规矩,会被府里人看轻,特别挑了六个漂亮伶俐的婢女要给我陪嫁,而我呢,从小到大没有爱使唤人的臭毛病,所以坚持推却,娘亲退让一步,说什么都要硬塞两个小丫头给我,皆是十四岁上下的年纪,长相讨喜,也很聪慧,我却担心带了多余的人在身边会坏事,咬牙不要不要就是不要,最后才得以一身轻松来到了这郧国公府。
娘亲说:“去到韦家,毕竟不比自己家,你若是不习惯了,连个作伴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我坚定地回答:“韦家离我们自己家才几步路,有体己话,我自当回来对娘亲说。习惯不习惯的,按姐姐的话说,早晚从般般不适到般般合心合意,我才不会半道因为不习惯了,又转头来向家里要人。”
郧国公府果然是家大业大,这一早的阵仗看上去,是比我观国公府讲究,使唤的奴仆下人更是多几倍的样子,日常琐事皆有人打点,这药膳炖得也是十分不错。